“你去报警?”
那人迟疑道,似乎在犹豫不决。
“大哥,抢劫是重罪,咱们不能纵容犯罪分子。”
“小兄弟,我知道,可我是个生意人,生意人求财不想招惹太多事,这次是我自己不小心走进了胡同里。”
丁远明白他的顾虑。
但是不能因为自己有顾虑,就让犯罪分子逍遥法外吧?
政治老师教过他们如何拿起法律武器保护自己。
这位大哥是不懂法么?
他继续耐心地劝道:“警方若是抓到了那伙人,就能把大哥的钱追回来。”
“算了,钱不多,也才三百多块。”
那人摇了摇头。
丁远和亮子对视了一眼。
三百多块还不多?
那可是他们山里,一家人不吃不喝三四年的积蓄啊!
“小兄弟,当时巷子里很昏暗,连对方的脸都没有看清楚,警察去哪里抓人?”
“警察能破案。”亮子插嘴道。
“电影里的警察都是通过蛛丝马迹查出犯罪分子。”
“噗!”
“咳咳……”
“哎哟!”
那人先是想笑,却被自己口水呛得咳嗽起来。
一咳嗽,断了的肋骨处就剧痛。
疼得他整张脸拧巴在一起。
“亮子,少说话。”丁远连忙朝亮子使眼色。
亮子识趣地闭了嘴。
既然事主都说算了,丁远也只好打消报警的念头。
“大哥,你别再说话了,医生让你好好休养。”
“谢谢你们……”
“那……大哥这儿要没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从送进医院一直到现在,一两个小时过去了,再不回旅社睡觉就要天亮了。
“好、好。”
“大哥,我只有这点儿钱了,你先放在身边用着。”
丁远从兜里掏出两块五毛钱放在他的枕头旁。
这两块五是交完住院费剩下的,也是丁远现在唯一的一笔钱。
“好,多谢!”
亮子见这人似乎接受别人的钱心安理得,想要告诉他住院费全是丁远的。
但是被丁远拽住了。
“亮子咱们走吧。”
他推着亮子朝门口走去。
“等一等,小兄弟。”
丁远转过身:“大哥还有事?”
“你、你们叫什么名字?”
“大哥,他叫丁远,远方的远,我叫丁忠亮。”
亮子怕丁远不说,连忙抢着说。
“好,好,我记住了。”那人露出了笑容:“你们也记住我的名字,我叫王根福。”
“记个名字有啥用啊?远哥还为你交了那么多钱呢。”
亮子小声嘀咕。
王根福完全听见了。
他忍着疼痛,努力地挤出笑容:“你们放心,钱我一定会还给你们。”
“你们留个地址,等我出院了去找你们。”
“我们就在火车站的‘熊英饺子馆’做事,你要是还钱就上哪儿去找我们吧。”亮子赶紧抢着说。
“火车站的‘熊英饺子馆’,好,我记下了。”
“大哥,那我们先走了。”
丁远和亮子快步走出了医院。
街上更加冷清了。
夜风吹在身上凉飕飕的。
两人不由得把手插进兜里,夹紧胳膊快速朝旅社赶。
旅社楼梯口的拐角处,有一张简单的桌子、和一把椅子。
这是夜晚值班阿姨的工作位。
丁远和亮子从桌旁经过,趴在桌上睡觉的值班阿姨醒了。
她睁着惺忪的双眼、打着慵懒的哈欠,说:“你们怎么这个点才回来?”
“阿姨,我们去找工作了。”
“找工作?快去睡吧,吵死人了。”
说着,她又准备趴下去。
已经走上几级楼梯的丁远又转身走下来。
他站在桌旁恳求道:“阿姨,我和我弟弟明天早上七点就要去上班,能不能在六点叫醒我们?”
“叫醒你们?”
那阿姨不耐烦地瞪着眼睛。
“你们知道现在是几点了吗?自己看看!”
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闹钟,上面显示三点零五分。
也就是说,距离早上六点还有三个小时不到。
“这么点时间,睡着了还能叫得醒吗?”
“能的,阿姨您尽管叫我们,保证能醒。”
两人点头表态。
“那好吧,我就叫三声,醒不醒不能怪我。”
说完,头又趴在了桌面上。
丁远和亮子快步上楼。
一进房间,亮子已经累得连脸都来不及洗脸,脱了鞋就躺上床睡觉。
很快就响起了鼾声。
丁远摇摇头,从桌子下拿出脸盆和毛巾,走廊尽头的热水房简单地洗漱了一番。
回到房里,他把椅子搬到门边。
然后和衣坐在椅子上,头靠着门板睡。
这样只要值班的阿姨来敲门,他就能第一时间听见并醒过来。
六点整的时候。
当第一声敲门声响起,丁远就条件反射般跳起。
“小伙子,起来了啊!”
“小……”
丁远拉开门,冲着门外笑:“阿姨,谢谢你!”
“你就醒来了?”
“是,我睡在门口,听见阿姨敲门我就醒了。”
值班阿姨愣了愣,说:“你们农村人可真吃苦啊,才睡两个多小时就去上班。”
丁远笑笑:“没事儿,财从苦中生嘛。”
“你们找到工作了,有住的地儿没?”
“有,是火车站的一家饺子店,包吃包住。”
“那就好,挣的钱都可以省下。”
值班阿姨还叹了一口气才走。
丁远连忙把亮子叫醒,递给他湿毛巾:“快擦把脸清醒清醒,到走廊那头去刷个牙,咱们要出发了。”
“好困啊,还是在家好。”
“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你还跟我出来。”
“这不是想跟着你出来锻炼锻炼吗?我不想在山沟沟里穷一辈子。”
“那就勤快点儿,快去!”
等亮子洗漱完,丁远也已经把行李收拾齐了。
俩人大包小包一路紧赶慢赶,到达火车站的时候,还不到七点。
饺子店已经开门了。
熊英正在擦桌子。
见他们来了,她放下抹布走过来:“这些就是你们的行李吗?”
她看着俩人背上寒酸的蛇皮袋皱眉。
虽然用蛇皮袋装东西很普遍。
但是,这么破旧的蛇皮袋背在俩大孩子肩上,看着让人心酸。
“是的阿姨。”
“我和亮子先把东西放到楼上去就下来。”
“那你们上午就在楼上收拾吧,下午开始上班。”
亮子一听下午才上班,急了。
早点儿上班做事就意味着早点有钱。
“阿姨,我一个人在楼上收拾就好,我哥可以上班。”
“傻小子,上午店里没有啥事,你们安心把住的地方清洁干净了就行。”
“可是……”
亮子还想争取。
熊英从他急切的神情中看出来了他的意思。
笑了起来:“咱们算工钱就是按天算的,你们上午在收拾阁楼也是工作,一样算你们工钱。”
“真的?”亮子放心了。
丁远有些尴尬地说:“阿姨,你别怪亮子,他这人心直口快的。”
“心直口快好,我就喜欢心直口快的孩子,你们上楼去吧。”
就这样,丁远和亮子总算是有了一份工作。
俩人相当勤快,每天一大早就起来揉面、剁馅儿、擀皮儿。
三四天工夫,丁远手把手教会了亮子。
熊英反倒插不上手。
因此,她大部分时间都到旁边的几家熟人的店去串门儿。
“老板,来两盘白菜猪肉饺子,要大盘的。”
“哎好嘞,您请随便坐,饺子马上就好!”
正在后厨忙着包饺子的丁远和亮子,听到声音连忙应声。
“远哥,这声音怎么像……”
“你说啥?”
“远哥,你别出去……”
丁远只顾着忙活,没有注意到亮子的表情,更没有等他说完。
他一边用围裙擦手,一边朝外走。
还不忘回头叮嘱:“亮子,你抓紧包白菜猪肉饺子,我先出去招呼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