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是我。”
肖阳骑着自行车,一脚踏在地上,冲着丁远傻笑。
“阳阳?你怎么在这儿?”丁远很惊讶。
这个从小和自己一块儿长大的弟弟,虽然与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是因为父母的组合,使得他们成为了兄弟。
俩人感情很平淡,肖阳平时不爱和他说话。
他也因为受继母虐待而对肖阳无感。
可以说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只比陌生人好一点儿。
真正令丁远对这个弟弟有了好感,还是在父亲出殡的那天。
他才知道肖阳其实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就像此时,看到肖阳来了,他的心暖和了起来。
“哥,你要去哪里?”
这是肖阳第一次充满感情的喊他“哥”。
“我去城里做工。”
“哥,我也要开学了,你不去复读吗?”
“不了,你好好读书,多做练习题,别再贪玩了。”
“哥你不复读我也不去读书。”
肖阳鼓着腮帮子,仿佛还是来到丁家时的模样。
“说啥傻话呢?哥已经没希望了,就指望你了。”
丁远强迫自己露出些许微笑。
“哥,你下来,咱不去做工了成不成?”
“我已经决定去了,阳阳你别拦我。”
车上的售票员不耐烦地敲敲车窗:“你们到底走不走?还有五分钟就要发车了啊!”
“不走!”
“走,我和我弟弟说几句话就上车,不耽误。”
兄弟俩同时回答。
售票员白了他们一眼,看向别处。
“哥,你实在要走也行,只是别忘了回家来。”
“我会的,每年清明节我会回来给爸上坟。”
“我知道我妈对不住你,我替我妈向你道歉,你别恨我妈好不?”
“嗯,放心,不恨。”
“好,哥你要答应我,无论将来发生啥事都不恨她?”
丁远愣了一下。
不明白肖阳说这句话是啥意思。
肖阳笑了笑,说:“没事儿,我是这么打比方。”
“你放心,无论有啥事我都不恨她。”
“好。”肖阳心里如释重负。
丁远以为他只是骑车赶来送自己骑太快,累了。
“车要开了,阳阳你回去吧。”
他提着行李上了车,从窗户探出头来冲肖阳挥手。
肖阳一只手攀着车窗,一手指向路的那一头大喊:“哥,你看那是谁来了?”
丁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丁忠亮背着一个帆布包朝他们跑来。
“丁远、丁远!”
“亮子,你怎么来了?”
“我想了一宿,我跟你一块儿进城。”
“眼下快要面临秋收,秋收完后到冬季要晒笋,你跟我进城做啥?”
“我爸妈同意我走,家里那点活他们会做。”
丁远高兴起来。
有亮子这个发小一块儿去也好,俩人好有个照应。
车开动了。
肖阳骑着车跟了好一段。
直到班车加速后,他才被远远地抛在后面才停下来。
丁远的眼眶湿润了。
他坐直身体,假装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两个小时后。
班车开进了城关汽车站。
丁远连忙推醒还在打着呼噜的亮子:“亮子,到了,快醒醒。”
“啊?”亮子睁开惺忪的双眼。
“就到?”
“到了,下车了。”
俩人从行李架上取下包,售票员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她鄙夷地看着俩人:“你们还磨蹭啥呢?到城里了,快下车吧!”
“大姐,我们拿包呢,这就下。”
“快点快点,真是乡巴佬。”
丁远一听,当即看向那售票员。
“你说谁呢?”
“我说你们了,怎地?”
“……”
丁远不想和人吵架,但是心中的确很气愤。
他瞪着那女人,售票员被他瞪得心虚了许多,拿着一把笤帚走到车厢后面去扫地。
亮子性格温和,连忙把包递给丁远:“远哥,别理这号人,嫌咱乡巴佬,她不是天天往咱乡下跑?”
“亮子你说得对,咱们走!”
俩人出了汽车站。
面对着茫茫大街,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亮子看着丁远:“远哥,你在城里上过高中,对城里比我熟悉,你说咱到哪里去?”
“对面有家小旅社,是私人开的,住宿便宜,咱们先去住下再说。”
“好。”
丁远寻思先找个落脚点。
把行李放下之后好去找工作。
城里的工厂不少,但全都是国营工厂,他们这种农村户口的人根本进不去。
在他们这个山城里,开放的春风虽然到了,可是外来人口太少,并没有起太大的涟漪。
安顿好行李后,丁远带着亮子一块儿走出旅社。
“咱俩先吃点东西。”他指着一家面馆说。
“远哥,那面馆看着很整齐,会不会很贵?”
“还行吧,我在这家吃过拌面,三毛五一碗。”
“三毛五一碗?这也太贵了吧?”
亮子吐了吐舌头。
“但是其他家比这家更贵。”
“那……那好吧。”
俩人走进面馆,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他们只要了两碗清汤面。
等面条上来后,俩人便吹便狼吞虎咽吃起来。
从早上出发到现在,俩人都还没有进食,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吃到最后汤碗见底儿,俩人才把碗放下。
“远哥,外面太阳太大了,这会儿咱们就去找工作吗?”
“是,咱得抓紧时间去找份工作,不然钱花光了就难办了。”
“可是城里这么大,咱们怎么知道哪里会要咱们?”
“没事儿,咱们一家家去问,总会有需要的。”
隔壁桌一位大叔打着饱嗝看着他俩,问:“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我们从桐洋乡来。”丁远如实回答。
“哎呀,桐洋乡呀?我下乡插队就在桐洋乡。”
那人顿时眼里闪着小星星,连忙坐了过来。
仿佛出嫁十年的姑娘遇着娘家人。
“真的?大叔去过我们山里?”
“去过,我在桐洋乡插队三年呢,后来被调到别处去了。”
丁远和亮子互相看了看,不知道怎么接茬。
那人见他们很腼腆,笑了起来。
“听你们刚才说的,你们这是要找工作?”
“是。”丁远点点头。
“可是看着你像个学生样儿,怎么就出来找工作呢?”
亮子一听顿时来劲儿。
“大叔,我远哥可是学习尖子呢,从小到大……”
丁远在桌下伸出脚踢了踢他。
亮子意识到场合不对,立即收声。
他尴尬地问:“大叔,你知道哪儿有我们做的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