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梦惑(1 / 1)

在众人还未做出反应时,陆游身影再次消失,下一刻就出现在广场少年陆守言的身边。陆守言紧随而至,在他眼中父亲陆游的脚步明明极为缓慢,可即便如今的他使出全力,还是望尘莫及。陆游与陆守言同时看向台阶旁阴影处,一个背刀人影如鬼魅般从阴影中浮现,出现之人黑衣裹身仿佛被黑暗笼罩,只露出一双阴厉眼眸。在看到陆游时,那人明显一愣,似乎无法理解为何陆游还活着,且会出现在这里,随即他瞳孔巨震,眼底闪过恐惧。在他与陆游对视的瞬间,陆游就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朝他逼近,他第一反应不是先手攻击,而是逃,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男人是不可战胜的。明明没从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到任何危险气息,可全身血肉却都在抗拒,五感六识全都在告诉他这个男人无比可怕。这种感觉他只在一个人身上感受到过,社长羽生蔚末!很快,黑衣男人压制住内心所有情绪,眼神逐渐坚毅,快速伸手向背后抓去。奈何陆游太快了,眨眼之间已近身前,黑衣男人的手刚握住刀柄,长刀只露出小节,陆游便一指点在男人眉心。承受了这朴实无华的一指,黑衣男人只是动作一顿,就好像真是给人轻轻推了一下,没有感到任何不适,而陆游在做完这个动作后便转身离开了。被吓得不轻的黑衣男人察觉到身体没有任何异样后,觉得自己似乎被戏耍了,一股屈辱感油然而生,困惑中带着满腔怒火。看着陆游离去的背影,男人毫不犹豫的想要抽出背后长刀,可就在他要这么去做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全身仿佛凝固一般,就连想要呼吸都做不到,就在男人惊骇万分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他的皮肤如同被炙烤的羔羊般毫无征兆的寸寸崩裂,紧接着是他的骨肉。一阵凉风吹过,男人竟看到自己护在身前的手臂渐渐化作尘沙,被风吹散。他还未死去,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如同手臂那般,正逐渐化成尘埃。濒临死亡的男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渐渐消散。甚至连尸体都不会剩下的他,毫无办法,绝望的情绪蔓延全身,此刻的他,眼中只剩下无与伦比的恐惧。陆游没有理会身后发生的事情,更无所谓男人的心情。他走得很慢,很慢,比任何时候都要慢,似乎这样就要耗尽他全部力气,明明近在咫尺的距离,他似乎再也走不完。看着被身后一幕惊住的陆守言,陆游眼中露出令人难以理解的不舍,轻声呼唤:“守言,言儿,要小心天...”少年陆守言听到父亲的呼唤后,终于回过神。可为时已晚,在他眼中父亲的身影竟逐渐虚幻,几近透明。随着父亲的身影幻化愈演愈烈,声音也越来越小,最终只能看到他的嘴在一张一合。看到这一幕的少年陆守言顾不上哭泣,疯了般朝着陆游狂奔,就在他快要触碰到陆游的那一瞬间,陆游彻底消失了。少年陆守言扑倒在父亲最后所在的位置,一只手还笔直的伸在半空。这一刻,他只感觉心跳骤停,一股窒息感传来,紧接着脑袋一片空白。待到黄九州等人匆匆赶来时,广场上只有一个趴在地上双目无神的孩子和一捧灰土。天已蒙蒙亮。一夜未眠的李三娘眉头紧锁,轻抚着不断呓语的陆守言。熟睡的陆守言,一手捂着心口猛然坐起,着实把李三娘给吓了一跳,她有些气恼道:“你这没良心的臭小子!睡觉不安生也就算了,醒了还要吓唬你姨。”

陆守言没有回应,他的眉头紧锁着。昨夜的梦,与往常有些不同。记性极好的他,可不记得儿时的自己,在那个时间段进入过大殿,那时的他应该是在广场上,等待去往太医院检查的陈石二人才对。另外,有那么一刻父亲的视线似乎与自己对上了?错觉?陆守言思绪纷飞,身后被他无视的李三娘更加恼火,板着个脸,伸出双指掐在他的腰上,狠狠转动。陆守言倒吸一口凉气,思绪一下子就被打断了,他没敢用力,轻轻拍了拍李三娘的手,讨饶道:“错了错了,快放手!李姨我错了!”

看在陆守言认错态度良好,李三娘的脸色这才有所缓和,松开手后,她揉了揉太过用力从而导致有些发僵的手指,喃喃道:“臭小子,越来越皮糙肉厚了。”

陆守言疑惑地啊了一声。李三娘恼羞成怒,一脚将坐在床沿的陆守言踹到地上:“啊什么啊?你昨晚睡得倒是挺香,老娘为了照顾你可是成宿没睡!”

陆守言闻言连忙起身又蹲下,殷勤的为躺回美人榻的李三娘揉捏小腿:“姨,辛苦你了。”

“这还差不多。”

李三娘侧躺在美人榻上,一手撑着脸颊,眯眼享受惬意说道:“你昨夜反复念叨着什么天公天公的,天公是谁呀?”

陆守言闻言沉默不语,看了眼渐亮天色,有些心不在焉。李三娘感觉到腿上揉捏动作变的缓慢迟钝,睁眼看向又在发呆的陆守言,脚尖轻点在他额头。“行啦,我的楼主。别在这里碍我的眼,赶紧麻溜滚蛋!”

陆守言回过神,恢复往日笑容,温和道:“李姨,谢谢你。”

李三娘翻了个白眼,背过身,不再理会他。陆守言看着李三娘那曲线优美的背影,不由感慨一句。我爹当初真是瞎了眼。太阳初升,街道上已是行人匆匆,喧嚣热闹。在风韵院附近的小摊上,陆守言点了一碗混沌,加了很多辣。吃着吃着陆守言再次陷入回忆,昨日梦境不同寻常,不仅看到了不同寻常的场景,而且还是第一次看清父亲最后所说的话。“守言,言儿。你要小心天公!你不必为我难过,我本就是一缕残存假念,如今不过是时限已尽。你且在此间安度...”陆游说到这里,身影已然消散,后面要说的什么,再也看不见了。另外,陆守言不知道的是,在他醒后,梦境却并没有消失。虚幻的陆游重新凝聚,身边还站着一个仙气飘然的虚幻女子,他们牵着手,遥望天际。梦境的场景开始破碎,逐渐露出所谓“梦境”的真实场景,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连绵青山郁郁葱葱,一条幻梦天河自天际绵延至此。重新凝聚的陆游站在一座高山之巅,牵着女人的手,脸带忧虑:“百年之期尚未至,封印已经开始松动,不知那位道长是否已有预料。”

女人豁达:“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即便是当年,你我都无法护他周全,更何况如今的我们。能够守在他身边,陪伴他慢慢长大我已经很知足了。”

......“言掌柜,言掌柜?混沌凉了。”

一个老迈声音将陆守言拉回现实,说话的人是小摊摊主老葛,老人穿着一件满是补丁的单薄丝麻衣,肩上搭着一条干净抹布。老葛此刻正欲取走陆守言桌上混沌,给他重新换一碗热乎的。陆守言拦下老人动作,朝他摇了摇头。“不用麻烦。”

老葛哪里愿意,坚持要给陆守言换上一碗,两人僵持不下,最终陆守言妥协。“那你先再给我来一碗吧。”

老人满脸褶皱,此刻笑起来却很是温暖人心:“好嘞!”

等到老葛重新端了一碗混沌过来时,陆守言早已没了身影,桌上只剩一个空碗和一两银子。老葛端着混沌左顾右盼,却没寻到陆守言的身影。坐在陆守言先前所坐位置,对着早已冻僵的双手哈了一口气,收起那足够吃上百份混沌的一两银子,饥肠辘辘的老人没有立刻去吃那碗鲜热混沌,他双手合十,虔诚的为那位心地善良的年轻掌柜默默祈福。这位年轻掌柜似乎把某人给忘了。早晨醒来的陈石,发现床上佳人早已在梳妆打扮。他一个鲤鱼打挺险些将摇摇欲坠的床榻弄塌,惹来佳人一阵白眼。穿好衣服的陈石与怡韵告别后走出房间,敲了敲鹿韭房门,开门的鹿韭告知陆守言早已离开后,陈石又跑去三楼想要去找李三娘,可在楼梯处就被人给拦了下来。“嘿哟,邱愿啊。好久不见呐,还是这么矮。”

一个皮肤黝黑的矮壮汉子挡在陈石身前,啐了口唾沫,神情不悦:“滚。他已经走了。”

“啥?他把我抛下自己走了?”

陈石声音很大,惹得邱愿那黝黑的肌肤下青筋根根竖起,他沉声道:“赶紧滚,三娘在休息。你要是把她吵醒了,我扒了你的皮!”

见黝黑汉子真的生气了,陈石缩了缩脖子,缓缓后退。走在木质楼梯上,陈石回过头眨了眨眼睛:“邱愿!放弃吧!就你这个子,都不够不着李姨胸脯,李姨看不上你的。”

说完陈石就要拔腿跑路,奈何黝黑汉子速度极快,赶在陈石离开风韵院前就追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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