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那藏经宝阁的殿门开了,逸宁从里面静静地走了出来。就见他来时的马厮服变成了一般平民的儒生服。这时,两朵祥云随即向他飘来。再看时,原来是当初的那两个金童玉女。他俩这回临空而立,开口肃然道:“凡人Jan.逸宁,你到仙岛日久,不宜久留在此。现传仙尊之命:今正时是,宜当离岛,尘缘未尽,云云。”
又送给他一份礼物,从空而下。逸宁伸手接了,却是个贴有金色封条的小木匣。事后打开来看时,匣内有一个袖珍本的佛经总集和一个小瓷瓶。这两样都是他之所爱。佛经这时倒是算了。让逸宁大为高兴的是那个瓷瓶,那个仙尊装了青雾龙魂的瓷瓶!他不知道也便算了,一旦知道了,立刻就将那瓶盖打开了!且说鹏双桂在逸宁离开后不久,便得了大仙岛上仙尊的谕令,要他牵那匹曾骑过逸宁的红仙马,离了他所寄居的那个江边茅屋,到人间历练。又说那马甲英蓝,因纪律散漫,终被仙尊下令贬到人间。日后或要与逸宁再度狭路相逢呢。还说那德仓寺,因见马甲英蓝被贬仙岛流放人间,这日主动求见仙尊,说什么:仙尊在上,弟子德仓,因领队统众不严,致令弟子手下学弟马甲英蓝独自一人历练人间。弟子深感惭愧不安!思之再三,现愿同受贬罚,随他一起历练。望仙尊开恩,云云。要知道,那仙尊的他心智通神力,远在德仓寺之上,自知他的用情,也敬佩他的担当。听后,便向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又说有一条百足虫,初时本在小仙岛那座台处的菩提树下觅食。后来几经辗转,爬到了仙果树泉池处。习性所致,居然让它吞食了当初青雾滴血时流下的诸多血钻、血花,而得了些法力。后居阴静之地及勤加修炼,渐成妖灵。又因妖气日盛,自思恐难容身于此,便寻了个方便,逃离了此小仙岛,流落人间。因此,那大小仙岛上的一些交代,便有了这些。且说是夜,温行华那辆一连开了两三天的“云摩”飞艇因燃料耗尽,在一不知名的野村中抛锚了。那是他一个开租车店的好朋友特意借给他的。他这下只好手机联系附近的“车仓站点”,让“站点”的村里商家将他的“云摩”暂时寄存,并扫了该站的“凭据”。然后摸黑徒步前行,欲要走出这个小小的野村,到那镇上的大马路上去找间旅店暂住一宿,再做打算。又一夜,已是凌晨一点多了,路上乘飞艇的行人几乎已绝。然而路灯宽明。夜风微微,鸣虫窸窸窣窣,好一个农历十七的夜呀!可心有不甘的温行华却好似浑不在意。疲极时,他启动自驾的飞艇车蓬等防护体,就在村路边睡了过去。恍惚中,他又走在了山村的一条夜路上。正走着,一艘飞艇乘着两个一大一小身材的小伙子从他身后往前开过。温行华此时不经意地抬头看去,就见这飞艇上,其中一个人的背影如那貍鼠,象极了逸宁。他正要叫住,就听到这人开腔放了歌声两三段。——不是,这嗓音!温行华此时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很想哭很想哭的冲动。又沉郁着向前走了一大段路,将要来到一个低矮却宽大方正、门两侧高墙上亮着夜灯的村祠堂前时,忽然听到那祠堂门前传来逸宁清亮的声音:“温行华哥”。他惊疑地循声望去——啊,是他,逸宁!他蜷缩着幼体在祠堂门边的一张大藤椅里,现正从乌黑轻薄的夹克连衣头帽中露出一双寒星般明净的眼睛来,不敢十分确定地抬头确认着温行华。温行华于是热拥了上去。同时也注意到了他左手上有个微光柔亮的细小手链!——他的逸宁弟还是象以前那样,做了一些近似条件反射性地微微抗拒。因为逸宁曾告诉过他,自己好象天生不习惯于这种家人们间地亲密身体接触。凭这一点,他能确定眼前的这个人,是他亲弟无疑!忽尔几声犬叫,他被惊醒了,原来是一场梦。整整一个半月来,温行华丢下自己的工作,痴痴傻傻地寻遍了正冈田山岭及其附近的城镇村多地,只期能得些个逸宁的蛛丝马迹什么的。又是一夜,他寻累了,来到一个村子一块田边大树下歇憩。这棵大树伸出的一小部分树叶荫覆着一个门框破旧的村庵庙门。温行华便在这庙墙角一个石凳上歇腿。这庙一堵外墙又立着两个墙店式门面。门面虽关,墙灯却依旧通明。庙前的这棵大树上挂着藤蔓式小彩灯及祈福牌、祈福彩带。一时,温行华手上的一小瓶金属饮料因他的手疲,“砰咚”一声,掉落在了地上。他弯腰前拾。因此就见地上落有一块祈福牌。橙红色苹果形木质、红绳系束着一颗小枣瓷素纹的隔珠。重点是——正面用水彩墨笔写着:“我男朋友是个色狼@温行华”。背面写的是:“对我要一心一意哦”。温行华那个惊喜!他反复翻看研磨着——是,这是逸宁不久前才写的字迹!鸡爪的字迹!不错,是我弟的字!象,太象了!——温行华那个绝望重生!如同旷野中,骤然望到了远远处一丝微弱光火人家。他惊喜猛起,转头四望……可是,村田那边远处的矮山群下,星散人家的灯火依稀。野犬偶吠,夜风如泣。哪里有逸宁的消息?!可是要让他再坐下来,他定然是坐不住了的。他急思着:远村那边未必有逸宁在…远村也大…夜已深沉…这村我已找了一半多,还是先找完这个村子…今晚找不到…明天白天再找……啊~我现在要到哪里去找他……还是一个夜。一辆夜间出租车顶的灯牌上,打出的字是:“超黑车/N0.1”。当它靠近温行华,即“嘟嘟嘟”地鸣了几下。此时就听车里人说:“你刚才叫过我的车?”
说时,不偏不依,正好有一辆夜车呼啸而过。温行华因此就没有听清,反而在这辆夜车慢慢驶过他身边时,才一边走,一边揣摩着反问道:“你是哪位?”
那车里的司机,是位材高面瘦而着装得体的青年小伙子,一听此语,即便转念,改口说道:“我?魏晨光的朋友……”温行华这才止步——“哦,是晨光……”温行华入车,坐在了副驾上。先就闻到一股沁人的清香。音乐播放着轻缓的歌。此时,这位司机递过来一根香烟。温行华想都没想地接了。又接过了他的一个打火机来给自己点上。车窗外夜色沉沉。手驾的司机与他聊了一两句什么,他搪塞而过。此时的他,从裤袋中抽出那个木牌,一只手轻柔地摩挲着。满脑子盘算的是下一步如何找到他弟逸宁的事。车内如沐春风,再加上深吸了口烟,他放松自我地背靠上了坐椅背垫。不一时,一股强大的睡意袭来,他的眼皮开始扛不住地搭垂下去。就在他侧头倾脸而下,眼睛将合未合之际,借着余光,他不经意地看到那个司机此时竟然在直瞅着他,目光中明显流露出奸淫的笑意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大意,中招了!此时的他,穿着淡蓝色的牛仔裤和月白T恤。裤裆拉链没有完全拉上,而无所觉查。再加上他胡子拉碴,这几天的一连奔劳及猛抽闷烟什么的,衣服已邋遢有味。然而身材益呈健美性感。如此种种,一股痞烂的男子成熟韵味,如酝酿久长醇香而溢的美酒,让人确实垂涎不已。在他意识完全模糊前,想着那青年司机嘴角最后扬起的一抹奸笑,他不由地将他手中的那块木牌如护己命般地攥紧了,眼角也同时流露出悔恨的泪水来。心底里最后挣扎地吐出一个隐痛的声音:“逸宁。”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季分解。(《湮林记》第一季,至此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