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镀上余晖的劳瑞安皇城更显几分宏伟与古老。
索托卡纳双肘撑在河边的护栏上,久久无语,沉醉在这转瞬即逝的盛大美景中,而有些破坏气氛的,就是不解风情的在旁边起落的那个所谓护卫。
“克蕾尔,作为查尔斯秘密培养的星战天才,你可以有一点天才的气质吗?”
克蕾尔不再蹦跳,或者说,最后一下跳到了索托卡纳面前,贴着他身子转了一个完美的半圆,来到另一边靠近着看着他,让索托卡纳不得不转过头看向那双灵动的眼睛。
每次克蕾尔被大皇子批评,她就一下子变成一副乖巧可人的样子,仿佛在疑惑索托卡纳为什么要批评她。
这让风度卓绝的索托斯没法继续说下去,只好把刚开头的话吞下去,这种场景已经在两人见面后的几年里发生很多次了。
索托卡纳无奈地撇了撇视角,克蕾尔立刻变回原来的俏皮样子,拉着他的衣角左右摇晃,笑着问他:“殿下,那我要有什么气质呀?”
索托卡纳不顾礼节地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她瞬间低着头泫泪欲泣,晃他衣角的幅度不自觉又大了一些。
“应该让父皇给你安排一些淑媛课程,由我亲自监督。”
索托卡纳直视克蕾尔低垂的眼睛,平淡地说出这句残忍的话。
克蕾尔抬起头,闭上一只眼吐了吐舌头,一步就离开了索托斯的身边,对他笑了一下,就开始轻踮着脚在他周围起舞。
每一步都如夜晚轻柔的风拂过大地,悄然无声,简单而暗含韵律。
这时的克蕾尔终于有了高贵与安静的气质,索托卡纳注视着她踩下的每一个脚步,欣赏这段即兴的舞蹈,仿佛忘记了最初为什么要出声责怪她,像一个身处剧院的观众。
一舞终了,克蕾尔提起裙角给唯一的观众行屈膝礼,“殿下,我学过淑媛课啦。”
索托卡纳浅浅地笑了笑,“可你不是中途跑了吗?”
克蕾尔撅起嘴,“揭穿干嘛呀,淑媛课太无聊了,就偷偷溜走了嘛。”
索托卡纳叹了口气,“你也不是学礼仪的料子,不学就不学吧,以后别总是跳来跳去的,女士要讲究优雅和风度。”
克蕾尔立刻点了点头,挽住索托斯的手臂示意她会听从殿下的命令。
索托卡纳其实知道这种命令是没有意义的,克蕾尔本性难移,况且以她那种舞蹈般的作战方式,就会让她在重力环境下不自觉地跳着走路,这是没法改变的习惯。
天色渐渐晚了,最美的夕阳已经大半沉到地平线之下。
劳瑞安皇城的夜景神秘迷人,索托卡纳听过查尔斯的老人们讲述过这座著名皇城浸入夜色的风采:
仿佛一座倒映之城,由天空上坠入湖面的涟漪,迷乱的灯光如簇拥的彩霞,古老的墙壁如天风冲刷的杰作,不到黎明来之时,便似乎永远虚幻如梦境,不可离开,也不可深入。
时间不早,索托卡纳顺势带着并肩走在一起的克蕾尔返回使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三个窥视的目光消失,微笑在嘴角闪现。
步伐轻快,偶尔偏头看一眼簇拥在华美黑纱中的克蕾尔,安静状态下的她确实是比平时还有美上几分。
华灯初上,路边的街灯被一一点亮,中央算法计算出最合适的亮灭时间,刚刚修缮过的灯芯在新添的能源管道中转化得很充分,发出的光昏黄中透着阳光的气息,照亮夜间行人的归路。
能走在皇城夜晚街道上的人,不是传说中的守夜人或者驻扎巡逻的城防军,就是能在适当范围内拥有特权的少数群体,而索托卡纳恰好就是其中一员。
大皇子挽着克蕾尔的手臂悠然漫步在幽影绰绰的大路上,灯芯的光芒将阴影投射到四面八方,使每幢建筑的体量各自放大了一倍,两人仿佛置身于阴影的国度,在这里,万籁俱寂,于沉睡中度过万物始终。
夜主宰了每一片空间,索托卡纳明显感觉到克蕾尔的气息愈发晦暗,在劳瑞安皇城如此富集的灵性环境中,与“黑暗”、“阴影”等有关的意象也活跃起来。
索托卡纳闭上眼,海量的精神力潮汐扫过空间、异空间和阴影维度,没有什么异常。
索托卡纳睁开眼,精神力化作网络编织在空间中,大范围抑制灵性。
他临时构建的场域让所有负面介质的密度上升,压缩得近乎传递不了任何波动,连元素和魔能的偶然耦合都被撕裂。
以索托卡纳为中心的部分世界独立环境之外,陷入了真正意义上的寂静,光线和声音,全部沉默。
克蕾尔不安地扭动身躯,好似溺水的人挣扎着想扎住一根稻草。
力量之源被截断,克蕾尔宛如鱼儿离开水一般无助,她的男伴瞥了她一眼,她顿时觉得又能呼吸了。
索托卡纳放开了克蕾尔周身的封锁,让她成为了寂静领域中唯一的色彩。
跟同样依赖黑暗意象的皇家骑士长希亚相比,克蕾尔过于稚嫩,换作那位皇家骑士团团长就不会被这种程度的封锁削弱战力,至少一场战斗的时间内不会。
索托卡纳看出克蕾尔太过于依赖黑暗的环境了,没有意象的辅助,她这位“舞者”的战斗能力将直线下滑,连游走时的神韵和诡秘也将失去。
要充分发挥克蕾尔的天赋,就必须让她适应极端环境,而这需要强大的魔法矩阵或
b+级及以上层次的超能者亲自出手来塑造无魔能环境。
皇帝能否同意倾斜这方面的资源貌似决定了克蕾尔的未来,但是以克蕾尔的身份地位又实在难以得到这种程度的培养,投入和产出并不成比例。
在索托卡纳的归途中,就这样护卫和主人的身份倒了过来,身为被保护者的大皇子做好了护卫的职责,如同绅士护送舞会上相识的女伴在深夜回到家中。
索托卡纳曾经思考良久,没有明白皇帝为他安排克蕾尔作为贴身护卫有什么用意。
他曾经猜想过父亲是让这位性格跳脱的女孩出来锻炼一下心智,但同样,以皇帝的智慧不会想不到如今的局面,克蕾尔完全把这次护卫任务当成了外出旅行。
不知不觉间,两人就走回了路易斯街,查尔斯使团就被菲利普安排住在了这里。
路易斯街整条街只有四个门牌号,分别对应了四个星系级文明,不成文地成了特别外交使者的专用区域,有时劳瑞安的中上层阶级的人也用“路易斯街”指代外文明的人。
四号公馆是留给查尔斯大使的,即使这里已经超过四千年没有人居住。
虽然法尔莫星团和威灵顿星团比邻而居,利奥多大帝依然为克利夫兰文明阵营的查尔斯帝国修建了使馆,哪怕根本没人住也坚持修缮了四千年,期间这座诺大的房子寂寥得好似一座墓地、一片失落之所。
索托卡纳一靠近路易斯街,他的场域就被扰动了,两股强能量源激荡着波动抵消了他的精神力。
索托卡纳不动声色地避开,无形中的对抗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在索托卡纳的感知网中,这是两位大魔法师能级的气息,一位来自四号公馆,显然是随行的萨亚尼加大师,另一位来自一号公馆,应该是那位威廉七王子。
前一股气息溢满了狂暴和湮灭交织的威势,后一股气息则宛如无垠天空般浩渺虚无。
索托卡纳走上公馆门前的台阶,一位老者早已等待着他,“玩得还好吗?殿下”,拄着修长漆黑法杖的萨亚尼加微笑着问他,“还不错”,索托卡纳颔首回应。
两人并排往公馆里走,被放开的克蕾尔一眨眼就消失得没影了。
索托卡纳不禁摇了摇头,旁边的萨亚尼加就笑着说:“克蕾尔还是个孩子,就让她去玩吧”,大皇子挑了挑眉毛,没再说什么,直接步入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