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认出了傅柏琛,便都识趣的给他让开了一条道,走在最内圈,他的步伐灌了铅一般沉重起来,最后静默的矗立着,手微颤。
柏雪原本一直拉着他的衣摆跟在他身后,猛地一停,鼻子被哥哥坚硬的后背撞的生疼,她小声抱怨着从他身后挤了出来,看见面前景象的那刻也张大了嘴巴。
虽然头落在了临时拼凑的缓冲垫上,但白露希的两条小腿都狠狠的磕在坚硬的地面上,因为痛楚扭曲的有些怪异。而白露希纤细的小臂也不知道被什么割出了不小的口子,正往外冒着可怖的血,她的白衣被染的斑驳,整个人气息奄奄。
秦阑珊半跪在她身边,神色也有些痛苦,正扶着自己的大腿挣扎着想要站起。
“啪——”
青姐不顾身边人的阻拦,怒气冲冲的走到秦阑珊身边,狠狠的扇了她一巴掌:“露希不计前嫌,你却步步紧逼,你真的和露希有仇吗?”
她的喊声明显就是为了提醒傅柏琛,身旁的工作人员们全都大气不敢喘一口。
没有人敢动平躺着的白露希,他们都在等着救护车的到来,傅柏琛心痛的看着她苍白的脸,冷冷的盯住青姐:“什么意思?”
导演是最心虚的,他钻头去找威亚师,却发现他已经不知所踪,猛地明白自己被人摆了一道。
青姐与傅柏琛的交集也不少,听见他果然如露希所料相信了她的话,便硬着头皮继续:“刚才你分明可以……”
“啪!”
比刚才那一巴掌还要重一倍的巴掌落在了青姐脸上,她险些转了个向,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另半张脸上又挨了相通的一巴掌。
虽然腿还是有着剧痛,但是秦阑珊还是强迫自己站稳,一边深呼吸,一边从地上的白露希打量到捂着脸颊颤抖的青姐,这样不善的瞪了青姐半晌,她倒吸着一口冷气甩了甩发麻的手掌。
“我分明可以什么?不去追究威亚的问题,倒要责怪另一个受害人为什么没有救下她?你的脑回路太过清奇了!”
第四次,白露希出息了一样,没有慌乱也没有偏航,当秦阑珊以为她终于成功时,她却脸色一变,高声尖叫了起来。
鼓风机的声音很大,几乎要吞噬了身边的其他杂音,但秦阑珊还是敏锐的察觉到白露希身上的拴着的钢丝在两人的头顶直直断裂。
秦阑珊下意识的想去抓住白露希,却发现自己的威亚也摇摇欲坠,同时裹在大腿上的绑带里像是粗针扎一样痛,痛得她缩回了手,眼睁睁看着白露希失去防护的下坠。
但白露希脸上分明有着淡淡的笑意,秦阑珊看见她坠地前那诡异的笑容时,甚至怀疑自己痛出了幻觉。
即使愤怒,傅柏琛还是深呼吸一口气,像是很疲惫一样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随后再次淡然开口。
“谁负责的?”
没有人回应。
他发了狂般扯住身边一名男工作人员摇晃,双目猩红,指着地上的白露希低声吼:“没有人负责吗?你们所有人都是同谋吗?嗯?”
他错了,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多么的自私自利,荒谬可笑。
从前他为露希挡住了多少豺狼虎豹,如今她没有了自己的庇佑,便要面临多少见风使舵的小人的落井下石。
他也是同谋,正是他,给了那些人这个可乘之机。
“威亚师……他并不是我们找正规地方请来的那个人。”
导演绝望的闭上眼睛,自己刚才联系了威亚供应方,却被告知这位威亚师傅的姓名身份信息都是虚假的,而联系这项工作的副导演却一问三不知。
是自己一心扑在如何搞噱头上面,忽略了这些的统筹。
导演的话音刚落,还在捂着脸的青姐抓住救命稻草般扑了过来,扯住傅柏琛的胳膊指向地上的白露希:“看看!傅少,正常情况下威亚怎么可能断的这么整齐!这里面绝对是有人在捣鬼,绝对是……绝对是!”
傅柏琛明亮的眸子冷静的盯着她,青姐像是有些受惊,怯生生的躲开他的目光,有些癫狂的贴着白露希的方向蹲下,口里还是喃喃:“有人要害我们,有人想害死我们!”
向来端庄干练的她现在头发蓬乱,肿成猪头的脸上通红,嘴角还有着丝丝血迹,状若疯魔。
秦阑珊冷冷看着她,攥紧拳头,还没等她揭开自己的外裙去看伤口,男人已经快步走到她身旁,捏住了她的下巴。
“是不是你做的?”
与刚才的怒意不同,傅柏琛现在尽力压着怒火看向秦阑珊的眼睛。
虽然他没有发怒,但他的声音还是克制不住的震颤,好像被人抽去了力气。
刚才跪下去捂着腿险些掉出泪的时候,她简直存了一肚子的抱怨与委屈要说给傅柏琛听,她当时想的太简单了,她当时以为自己太幸福了。
爱情,事业,她以为自己都要开始步入正轨了。
这一刻,所有的眼泪和抱怨都流逝了出去,好像还在冒着血的腿也感觉不到痛意。
她低头,红色的衣裙只是略微深了些颜色罢了,自己都要仔细看才能看出来,更何况别人。
突然觉得很可笑,她也就跟着摇头笑了起来,男人却被彻底激怒。
“卑劣,下贱,说谎成性,心狠手辣,你之前演的很好,可惜你没有沉得住气。”
傅柏琛狠狠的甩开她的脸,混杂着恨意与失望的眼神彻底刺痛了秦阑珊的心。
她在演戏么?
对,好像一直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演着演着,她甚至当了真。
直到现在,戏被白露希的一声尖叫叫停,她被对手戏男演员甩开了手,男人用了自己良好教养能了解的最难听的词汇来形容了她。
“是吗?谢谢傅少的认可啊。”
她笑着转过脸来,带着明晃晃的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