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详细询问了一番，得知大巫实在是没有更多关于爷爷的线索时，这才失望而归，只说明天再来商量这孩子的事情。
毕竟不管她最终会不会变成凤凰，毕竟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我被强塞了这么一个烫手山芋，实在是不敢轻举妄动。
出了竹屋，就听见外面歌声一片，不远处的另一片空地上燃起了一堆篝火，火焰明亮炙热，像是要将沉在夜色里的寨子烫醒一般熊熊燃烧。
苗人们都聚集了过去，远远只听得一片欢声笑语被山风送过来，只见人围成了一层又一层的圈子，都随旋律跳着舞，热闹的让人不敢相信这寨子几天之前，还处于生死存亡的关头。
我深吸了一口气，拎起了放在门边的两坛土烧，转身辨别了方向，往山下走去。
热闹虽好，可是我现在却没有心情。
穿过白雾，我就仿佛置身于另一片天地般，周围全是摩肩接踵的“人”，穿着道袍长褂，甚至还有僧袍官服，看起来活脱脱就像进了影视城。
在阴阳眼中，他们恍若生人，全都向我投来了疑惑和警惕的目光。
毕竟人鬼殊途，更何况一入阴雾，我体内的凤凰神炎便骤然旺盛了起来，亮的我犹如黑夜中灯火一盏，吸引了无数的注意力。
被这么多鬼修包围着，我却没有丝毫阴寒的感觉，心知是神炎驱散了阴气，脚下步伐不停，走到了一处山崖。
在那里，一道身影盘腿而坐，看模样乃是道家打扮，临着万丈高的山崖却丝毫不怕，赫然就是那天给我指路的鬼修。
我拎起一坛酒拍开封口，放在他身边，又鞠了一躬。
“多谢前辈指路相助。”
他转过头来，微微颔首，手中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多出了一个酒碗，仰头喝净了一碗，又闭上了眼，继续借着月华修炼。
我本想问些关于罗家的事，但见他这样也不好打扰，便转身朝着山脚下离开。
走出浓雾之前，我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了一道飘渺的声音。
“小心行事，罗家人如夜里火光一簇，吸引来的，莫不是野兽蚊虫。”
我回头道谢，却发现雾气已经浓了起来，雾里的人影也再看不清楚，连带苗寨里的歌声，也一并悠远起来。
剩下的一坛酒，我抱着去了树林里的那个黑水河湾边上。今夜夜色如水，河面一片清辉，完全看不出之前曾经腥风血雨。
我抱着酒坛在河边坐下，目光落到远处水中依稀可见的两个人影身上。
水鬼王连着黑水河，难对付不说，一旦让他逃脱便可能顺着水流去别的地方，再难寻踪迹。寨子里也没有能布下禁制的人，因此陈青莲还是只能和水鬼王一同沉睡。
好在，大巫爷告诉我这件事不是完全没有希望的，既然道家当初能够封印凤凰，水鬼王自然也不在话下，只要寻到肯出手的封印者就行！
但如今灵气匮乏，这样的人又哪有那么容易找？
倘若是借神算嘴那股神奇的力量，说不准...不行，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沉迷在神算嘴带来的便利里！
我思绪如麻，却怎么也想不出个万全之策来，静静做了一会儿，这才站起来拎起酒坛，将半坛子酒倾倒在黑水河内。
絮絮低语的声音，回荡在了树林之间。
“陈爷，寨子救下来了，你必不挂心。阿青的墓我也打听过，可惜苗人墓葬随意，并没有具体的地点，我本想帮你设个衣冠冢合葬，现在看来似乎也办不到了。”
我顿了一顿，想起一路以来相处的点点滴滴，心里一哽，将剩下的半坛子酒放好。
“这酒是庆贺寨中人死里逃生的酒，也是祭亡者的送别酒。庆贺那一半，陈爷您慢喝，至于送别的这一半...您还没到去阴曹地府的时间，不必喝！我就埋在河边了。”
将酒坛子埋好，我深吸一口气，朗声道。
“陈爷，好好睡，晚辈余生努力修行，定当解开这封印诛杀水鬼王。到那个时候，我们再喝剩下的酒！”
大河无声，波浪柔和的拍打着岸边，月光之下，只见那个沉在河中的人影，似乎微微勾起了嘴角。
我们在苗寨里总共待了三日，便收拾好了打算离开，毕竟这里还是蛊毒之地，对不是苗人的人来说呆久了难免不利于身体健康，更别说我们一行人个个都带了些伤。
临走之前，大巫竟然主动奉上了一枚凤凰血泪，让我有些惊讶。
凤凰神炎和我体内的神算嘴似乎隐约有互相制衡的趋势，因此我一开始已经不打算拿凤凰胆，毕竟之后要去的地方还多，放在我身旁还不如放在黑炎寨。
谁料到大巫听了我的推辞就摇头。
“一是一二是二，罗道长或许看不上凤凰胆，但是你此次的大恩大德我们寨子也不能不报。寨中多蛊虫，道士拿来也没用，唯有此物相赠了。”
还不等我再拒绝，他忽然有些促狭地挤了挤眼睛。
“再说我们黑炎寨既然决定要入世，必然也需要入世之人的照顾。罗道长你说是吧？”
我有些哭笑不得，感情大巫觉得这是在“贿赂”我呢！
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娃，我犹豫一阵，最后还是收下了。
在十几个苗人的相送之下，我们离开了这片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有寨子里的人帮忙，早已准备好了过黑水河的船和通水性的划船人。
上船之前，朗达万分不舍地拉着我的手。
“罗小道长，你给我留的这东西是啥哦，出去之后真能找到你？”
“是手机号码，你到时候来找朱金沙，他会教你怎么用的。你别担心，出去之后这些都有人安排。”
朱金沙收到我的眼神示意，肉痛地点点头。
“你们放心，直接来找我，都安排地妥妥贴贴！”
在苗人们告别的呼声之中，小船轻巧地滑进了大河，我收回目光，忍不住叹气。
这一行算是收获颇丰，可同样也有了一个不小的麻烦。
例如，现在正依偎在王萌身边，一声不吭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