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气如蛇嘶嘶作响,树林间的温度急剧下降,转眼已经到了我呼吸之间都会有白气的程度了。
虽退居灵台,我也能感觉出来空气中已是潮湿不已,水汽氤氲,那八道高矮胖瘦各异的邪灵,也一时之间僵持住,谁也不敢抢上来出手。
连带着八风阵中对情绪的撩拨也全数退去,不敢掠其锋芒。
足以见这水鬼的实力,堪称可怖!
然而越是强大,我维持上身状态也就越吃力,要知道山神那次,是因为我们本就身处一老山,山神不过算是在自己的领地上溜达了一下,就已经让我力竭。
这水鬼道士身为阴物,本不能强上肉身,全靠着我苦苦维持,不过短短几分钟,已经出现了筋疲力尽的迹象。
估计邪灵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才会既不出手也不让开,想要直接耗死我!
但,他们有小算盘,我又岂能没有?
见邪灵不让,水鬼一皱眉头,就想强行打散他们,被我拦下,低语一番。
知道了我的想法,水鬼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神识之中传来了回答。
“你确定要如此?小子,你倒是大胆!”
见我坚持,他摸了摸下巴,忽然问道。
“你师承何人,姓甚名谁?”
水鬼气息强到恐怖,树林之中飘起细密小雨,邪灵一动不动的站着,八张模糊狰狞的面孔望着我们,却是谁不也敢先出手,反倒让我和水鬼有了充足的沟通时间。
知道我的师承之后,水鬼愣了愣,忽而大笑!
“好,好!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那罗家小子的后人!算来,竟然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也难怪,不是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我也不会恢复清醒,沧海桑田,真真是变化万千啊。”
“小子,既然你请了我上身也算是有缘,这份力量我就借与你吧。你自己看着办!”
说罢,这水鬼倒也洒脱,灵识一收退居其次,让我重新拿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霎那间,我只觉得灵觉一松,一股难以形容的澎湃力量,尽在我掌中!
水为阴极,却不如常人想象的那么有害无益,纯阴至极,反而会滋生阳气,再加上世间有生命的存在都需要饮水方可得活,因此从另一方面来看,水虽为阴,却反倒生机勃勃!
树林之中细雨零落,我只感觉每一滴水,都在我的掌控之中,都能为我所用!
八道邪灵见水鬼的气息忽然淡去,都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左边身着戏服的邪灵一甩水袖,夜空之中忽而传来飘渺凄楚的戏腔。
“噫————”
虽然听不清楚字词,却仍让人打心底觉得酸楚难言。
我的眼前也渐渐变化,树林变为街道,天空渐渐昏黄,眼见着就要重新被拉入幻境....
可我的神智,却始终清醒!
镜花水月,水面自古便被人和幻觉联系在一起,因此现在有水鬼上身的我,再看幻境,只觉得粗陋不堪,处处都是破绽!
街道虽热闹行人却没有影子,天空虽昏黄却不见日也不见月,唯有大街尽头的戏台之上,远远可以看到一个身着鲜艳戏服的身影,在唱着那生离死别的折子。
心平气和的看了几眼,我决定结束这场猫抓老鼠的游戏。
我一步踏出,天空骤然阴下来,淅沥的大雨倾盆而下,把满街人影都冲刷了个干净,上一刻还热热闹闹的街道,忽而空旷寂寥起来。
第二步踏出,那似乎遥不可及的戏台,忽然正在眼前,无人吹打却乐声四起,无人观看却喝彩不停,台上扮花旦的的人依旧咿咿呀呀的唱个不停,可那描画漂亮的眉眼之中,却闪过了一丝惊慌失措。
第三步!
我一步便走到了那花旦面前,雨丝顿时变作利刃,纷纷扬扬的从天而落,戏台在大雨之中轰然倒塌,花旦掩面欲逃,却只觉得脚下的雨水都变作了寒冰,不管怎么样都用不上力!
“你是谁,‘毁’还是‘讥’?算了,不重要了。”
我深吸一口气,双指并拢,指向了惊恐不已的花旦。
“想必你们都不是自愿被着八风阵拘魂的吧。放心,破阵之后,我会渡你们往生。被拘了这么久,也该解脱了。”
幻境逐渐破碎,可树林里雨势仍然不停。漫天大雨随着我的话,渐渐凝为一把长剑,剑身不断震动嗡鸣,朝着花旦破空而去!
破除邪灵别无他法,只能以力破之,俗称,打服!
因此我这次出手下了力气,只给邪灵留下了一线生机不至于魂飞魄散,就见大雨之中剑出鞘,一剑就要洞穿那邪灵的魂魄,
可就在那花旦模样的邪灵避无可避,眼见着就要重新投胎的时候,一把纸伞,忽然挡在了它面前。
雨剑碰到纸伞,僵持了两秒,哗啦一声,全数散去!
那把纸伞由阴气凝成,如同墨纸,看上去甚至有些破破旧旧,可硬生生的挡下了剑势。
花旦模样的邪灵也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样镇定了下来,悄悄地隐去身形。
是谁?不对,是什么存在?
看着缓缓抬起的油纸伞,我的灵觉警铃大作,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内心几乎是立刻就做出了判断。
这忽然出现的存在很危险,必须先下手为强!
随着我心念一动,雨势越发大了起来,雨滴看似平平无奇,却都含着水鬼的阴怨之气,几道还没散去的邪灵被淋的魂魄暗淡,几乎是逃也似的散去了。
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我和面前的这个人。
与邪灵不同,纸伞下的魂魄几乎会让人错觉他是有血有肉的活人,那是一个面容端正,略带几分书卷气的中年男人,一身书生打扮,撑一把油纸伞,定定的看着我。
漫天的大雨,打不破他的纸伞,甚至无法淋湿他的衣角。
我灵台中的水鬼略带几分幸灾乐祸的开口道。
“不愧是罗家的后人,一出手就得闯大祸!这树林里的正主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不用说,我也明白过来,这人应该就是那‘器’上附着野仙,忍不住长出一口气。
“还能怎么办?打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