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的车程里,我一直在替各式各样的人看事,陆续从他们的口中听说了很多关于那个一老山的事情。
若说东北大仙儿多,衍生出了独特的出马文化,那么一老山便可以说是出马仙的聚集地了。
出马通常指修炼化形的狐仙野蛇,虽说修行不易,可大部分还得战战兢兢,害怕做了什么有违天道的事情,百年修为被一朝废尽。
也因此,它们特别喜欢一老山,因为那地方据说有山神庇佑!
这么一听之下,我忍不住有些疑惑,反复地看了看爷爷的信,确认他所说的那位好友名为桐伯真人,乃是道教一脉分支,清玄派的掌门人。
道士在东北本就不算多,这位真人,竟然还是住在出马仙圣地的山上?
虽说出马仙和道家并不冲突,但越是相信自己的道,便越是容易看不惯别人的,因此平日两者多少也会避讳一些,看来这桐伯真人,是对这个毫不在乎啊。
按耐住心里的疑问,我耐心的替车上众人一一解惑。
虽然因为根基受损的原因,我暂时动用不了什么法力,但是白日撞鬼的倒霉蛋又岂是随处可见的,大部分人只需去除晦气,小部分人,我也耐心的给出了解决办法。
接触下来,我发现这些东北人也大都热情淳朴,看完了事儿知道我不收钱,非得送来一些谢礼,土特产且不提,居然还有两只活鸡。
专心学习的周兴被土鸡打鸣声吵的心里烦躁,几次三番扬言考不上他就杀鸡报复。
在接触之中,我也发现了一些问题。那就是不管事情大小,这些东北人道谢之后,却毫无就此打道回府的意思,还都含蓄的表示。
“道长,不是我不相信你,可还是得让老仙儿看看啊,这心里才安心。”
就是不管我说破了嘴皮子,还是比不过一老山在他们心里的地位呗!
纳闷之余,我心里对一老山的好奇又加深了几分。
两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第三天上午火车进站,人潮顿时汹涌而出,周兴和我提着大包小包的“谢礼”,不时和几个满脸感激的乘客打招呼。
周兴老家正好在一老山脚下,得知我要上山,非得和我一起走。想着他是本地人,多少熟悉一些,我也就点头应允。
一下车,我顿感寒风扑面,再加上失血带来的体虚,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不是秋天吗……怎么这么冷?”
周兴哪还有大学生的样子,他左右手提着大公鸡,一脸回到故土的兴奋之感,热情的解释。
“咱们这边就是冷的早,罗道长,你这一身道袍当然扛不住!待会到了我家,我翻件皮外套给你,那都是真牛皮做的,特暖和!”
说罢,他又引着我往车站外面里,摩肩接踵的人流,挤的鸡都大声抗议起来。
好不容易挤到了外面,就看到在烤地瓜、卖煮苞谷的人旁边,还有一群人蹲在大声招呼过往客人。
“走不走一老山?”
“还差两个就能发车,只要三块!”
没多久他们就招呼到了不少人,乐滋滋的领往几辆停在路边的车走。
见我目光好奇,周兴低声解释。
“那些都是给黑车揽客的人,车票要比班车便宜一些…而且都知道这里有山神在,不能干偷鸡摸狗的事情,也不怕半路把人给抢了,所以生意特别好。”
“真的有山神?”
我闻言不由得发问,周兴呵呵一笑。
“说是这么说的,不过他们虽然不抢人,半路还是会停车加钱,不给就踹你下车。所以我看山神到底有没有,也不好说。”
这种事情……似乎也不是我一个道士能管的。
心头微微纠结,等我反应过来,只见周兴已经领着我走到了一辆黑色小轿车旁,敲了敲窗子。
“叔,开下后备箱,我放东西!”
那时候虽然经济已经发展了起来,可买得起小轿车的人家终究还是少数,我一看车子,顿时心里释然。
原来周兴会养成这种欠揍的性格,是因为他根本就是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周兴一点不客气的把公鸡和一堆腊肉地瓜等等土特产丢进后备箱,关上之后拉着我上了车,只见开车的是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人,他笑呵呵的叫了声长贵叔,然后又介绍我道。
“这是我路上遇到的道长,特神,一眼就看出来我要考试,还说太爷爷托梦给我,是为了督促我赶紧学!道长要上一老山找人,我就顺路捎上了。”
一句话未落,周兴眼珠一转,突然说道。
“这两天我都在看书,太爷爷真就没找过我了,和道长说得一样!长贵叔,我看就让家里别请大仙了呗?太麻烦了,每次都折腾的够呛。”
原来这就是这小子非得扯上我的原因,是拿我当挡箭牌啊!
车里有些闷,我哭笑不得,对着被称呼为长贵叔的男人点点头算打过招呼。
他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眼神警惕的扫了我一眼,就像在看骗子。
“这可不行。”
发动了车子,长贵这才开口,声音很粗哑。
“家里都找好人咯,又不是驱邪,你怕个求?是为了给老爷子捎点金银财宝下去,让他过得安心些嘛,别指望你这个不成才的了。”
周兴被这么一说,立刻就闷闷不乐起来。
“我好歹是大学生,什么叫不成才?”
不过他很快就把这事儿抛之脑后,为我介绍起山下小城的情况来,沿街最多的,就是什么招牌也没挂的小铺子,但生意非常好。
周兴说那些就是看事儿的出马仙所在,每个都有自己专看的事情,甚至还有看畜生生病的。说到这里,他饶有兴趣的回头问我。
“道长,你说这些出马仙是不是真的有神仙在身上啊,我老觉得他们就是些……道长?你脸色怎么这么白,你没事吧?”
我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停车……我要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