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父母的死亡疑点重重,但深究已经毫无意义,因为娄望知道,就算真的是那个道人动的手脚,他也没有反抗的力量!
安葬完他们以后,娄望就接过了父亲的衣钵,成为了这村子的村长。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村中的人对娄云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那一道道带着探寻意味的阴冷目光,还是让娄望不寒而栗,再三叮嘱自己的女儿出去一定不要乱跑。
除开这点,村中的人还是热情质朴,平时没少帮忙。娄望除了尽到村长职责外,还翻出了家传道书,想要多学些道术,为自己最后的博弈取得一些资本。
但他已经并非童子之身,本身又没什么天赋,学起来颇为艰难,于是转而在村中大力宣传,终于渐渐的减少了杀女婴的现象。
至于二十年一次的冥婚……娄望算了算日子,似乎只有五六年,就要又到二十年期限了。
这个期限就像一把欲落未落的利剑,悬在娄望头上,让他日夜睡不安稳,却又想不到办法。
成为村长三年之后,一日娄望正在茅草屋里盘算着他让村中的风气改变了不少,下一步又该如何着手时,却突然听到有村民在门外喊。
“娄村长,来人了!”
听到这声呼喊,娄望霍然跳起,心跳如雷:总算是来了!
他在村里呆了这几年,了解到了不少事情,比如每过一段时间,村子里就会来一个人,上百年来从未间断,但并不一直是同一个人。
他们也不多说什么,直接拿了东西就走,有的时候还会看看阵法。
对于这个夺走了全村人自由和自己父母性命的陌生人,娄望心中只有无尽的愤恨和怒气,但他深吸了一口气,先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才出门。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在村口等着的那个男人,即使已经遮住了大部分容貌,仍然可以看得出来非常年轻,称之为男孩或许更合适。
他个子高挑,神情警惕,一口普通话半生不熟。
“就是你在找我?”
娄望点了点头,打量了他一番。如果说娄德旺因为一辈子守在村中的原因,没接触过世界,他则不一样,一眼就能看出这人的容貌有些特殊,看起来,竟然有些像其他国家的人!
男孩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立刻就不耐烦的说道。
“也好,懒得我去找你。你们村子是怎么管的?”
“什么怎么管。”
“你别装傻,我发现这次的怨气比以前少的多了,为什么?而且你们村子里的人,竟然在进进出出?你们难不成真当自己和别人一样?”
这个只有十几岁的男孩语气嘲讽,眼神轻蔑,让娄望感觉有些压不住火。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警告你们,别想着耍花样,能够活这么久,已经是对你们的恩赐了!也是爷爷心软,肯年年都过来拿法器,不然换做我,直接把你们村子灭了就行。”
男孩劈头盖脸的直接说了一通,娄望感觉火气越来越大,但面上仍然波澜不惊,生气之余还有些暗喜。
因为他已经达到了目的,从这个男孩的话里,套出了许多信息!
见娄望沉默不语,那男孩也不在意,举步就欲走,临走之前突然想起了什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别想耍什么滑头,三年之后,你们村子必须举行冥婚,不然到时候,我就直接出手了!”
冥婚?娄望眼皮一跳,面部的表情差点破功,心里忍不住翻江倒海。
那个男孩走后,没过几天,就有人送来大车粮食,只说是已经有人付了钱,命他们送到这里的。
村子里的人看了这么多年的怪象,对这些都习以为常,知道是活神仙给的米,高高兴兴的吃了。
可说来也怪,吃了这米之后,村里的人就像换了一番性格一样,从普通的农村百姓,变成了一个个无精打采懒洋洋的人,对于娄望的各种号召,则更不感兴趣了。
娄望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知道对方这是在防着自己反抗,却又无可奈何。
因为对方的邪术,远比他那一身三角猫的道术厉害,他根本想不到解决的办法!
在这三年内,娄望找遍了法子,却发现不破釜沉舟,就根本没有任何路可走,他为此想让妻子先带着女儿回娘家,避开这里的危险。
但只要一出村子,乖巧活泼的娄云就会开始发烧,精神萎靡。
最严重的时候,王琳琳狠心不管这事儿,带着她离开了十七里路,娄云便已经浑身抽搐,烧得满脸通红,俨然有了生命之忧!
更绝望的是,一开始只要回村里,娄云的病就会好,可随着离三年的期限越来越近,娄望发现自己的女儿就算在村里,也越来越虚弱消沉,面色苍白。
他请了村里的赤脚医生看病,医生看了两眼,立刻就摇起了头。
“你这可能要送到城里的大医院检查检查才行,我们这村子里是搞不定的了。”
病床上虚弱的娄云,只知道自己的父亲一向对进城这两个字讳莫如深,懂事地摇了摇头。
“我吃了水果罐头,妈妈说吃了水果罐头病就会好,已经没有病了!爸爸不用进城。”
看着女儿纸一样惨白的小脸,娄望心里一颤,绝望地靠门坐了下来,连医生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在那一瞬间,他心里滋生了疯狂的念头,想不顾一切的带着亲人离开这里,把村子的秘密公之于众,甚至是去报警。
可他也清楚,这样只会被人视作疯子!这村子里的故事,根本没人会相信。
躺在病床上的娄云,隐约听到一些声音,她翻身看见自己的父亲,顿时有些焦急地伸出手去。
“爸爸,你怎么哭了?我真不疼!”
在女儿生病的期间,王琳琳和娄望尝试了很多办法,没有一种能够成功的将娄云带出村去。
他们也考虑过请城里的医生过来,却被告知这种疑难杂症如果没有设备,人来了也基本上没用,几乎等于白搭。
那段时间的娄望几乎疯了,他看着自己唯一的亲骨肉慢慢走向死亡,就好像感觉自己在被凌迟一样的痛彻心扉,而另一个人的痛苦,比他只有增无减。
那就是王琳琳!
王琳琳知道娄家有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一直不多过问,陪伴在自己丈夫左右,可如今牵扯到女儿,她终于崩溃了,在和娄望大吵了一架之后。一个人离开了村子。
在娘家的帮助下,王琳琳想要坐飞机去东三省,她听人说那里有仙家替人治病看事,每每灵验,不想放弃最后的希望。
可王琳琳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整个人就像消失了一般!
三年之期将近,娄云的病,王琳琳的失踪夹杂在一起,让娄望平生第一次尝到了心如死灰的滋味。
眼看着时间只剩下半个月,他坐在茅草屋外,听着娄云因为极度虚弱,翻身时不自觉的叹气声,突然感觉整个人心中一片冰冷,冷到他已经无知无觉,甚至哭不出来。
他要报仇,向造成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复仇!
现在的他根本就没有力量,无论选择哪一条路只有自取灭亡,死了固然一了百了不用烦心,可这样一来,村子里死的那些人,那些无辜的女婴,病床上的女儿,都成为了无畏的牺牲。
他必须隐忍下来,撑到足以杀掉仇人的那一天,撑到足以对得起这些人的那一天!
坐在门口的娄望抽了几个小时的烟,在脚边的烟头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时,他突然转身进了屋里。
看着已经呼吸微弱的娄云,娄望呆了好几分钟,似乎用尽了力气才弯下腰,温柔地把女儿推醒。
“云云,想不想出去走走?爸爸带你出去走走,去祠堂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