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有条青石砌成的排水道,是娄清林一进来就注意到的事情,但当时他还没在意。
毕竟逃难而来的村子里,不一定都是贫穷的农民,或许其中有身怀技艺之人,砌个排水道也并不是难事。
可此刻一看,娄清林就忍不住抿住了嘴唇,只恨自己在山上没看出来。
这排水道,分明就是在暗自引导阴气汇入阵脚啊!
再联想到村里的种种情况,娄清林不由得怒火满心。
整个局环环相扣,若不是他偶然撞破,这村子里的人到死都未能察觉,实在是太阴损了!
那道士必然早已把这一切安排好,先寻了阴地,再布下七煞阵,这一切恐怕只是为了阴养他放在阵脚里的法器罢了。
煞气,民间常说杀气,比之怨气更加凌厉凶恶,一把杀过人带着煞气的长刀,甚至有着破邪的效果。
但一些邪术所用的法器,不光需要有煞气,甚至还需要有人的怨气!
那道士估计寻到了这里,发现虽有阴气但却无怨气,便萌生了引村子入内用七煞阵困住,再传授杀女婴之法,源源不断产生怨气的法子。
这法子惨绝人寰,却十分有用,要知道女人本就属阴,因而又在刚脱离娘胎,还未看到世上一眼之际就被杀死,更是怨气十足。
而这些怨气,因为那道士的布置,现在都被一滴不漏地引入阵脚,阴养着法器。十年之后,虽然村中的人死绝,可法器已成,拿出去害人,又将是世人的一大劫难!
想到此处,娄清林又忍不住心里一颤,霍然站了起来。
这事儿他一定要管!
他如何不知布下七煞阵的人绝对大有来头,用此邪术,估计更是凶上加凶,可娄清林却不在乎。
既然他决定要管,又何必去担心敌人是否是他们对付的了。对付得来,就能救了一村的人,对付不了,也不过就是以后再添一座坟罢了。
娄清林打定了主意,便转身进了村子。
他气质不俗,谈吐温和,很快就和一户人家打好了关系,借宿了几天。
时光荏苒,几天很快变成了几个月,娄清林渐渐融入了村子。在这段时间里,他发现七煞阵,远比他想象中的难破!
这地方阴气汇聚,让大阵的威力增添了数倍不止,可是要让这些村民迁走,也不可能。
眼前的好山好土不种,一块儿能够保证胎胎生男丁的地方不住,去别的地方干什么,谁知道外面的世界咋样了呢?
这群村民虽然待娄清林热情,但在这方面绝不含糊,让他相当苦恼。
而且在这几个月内,村子里又发生了杀女婴的事!
他听闻消息,赶过去本想阻止,却不料那家男人,一个向来淳朴善良的汉子,一听他劝阻的话语翻脸凶如恶鬼,一把推开他。
“不杀?不杀就得养着,哪儿来这么多粮食,你要想不杀,你抱回去养!”
娄清林表明自己愿意养,那汉子立刻换了说辞,指着娄清林鼻子骂道。
“以前那个神仙说过了,要是这次不杀的话,我们一家人每一胎生的都是女婴,谁负得起这个责任,以后你给我送终?”
村民也纷纷附言,几个大汉立刻从人群里冲出来,七手八脚的把他拉开。
几百斤的重量压着,娄清林还没来得及挣扎,一抬头就看见这家人毫不犹豫地把女婴按进了尿盆之中!
他浑身一抖,不知什么时候狠咬着牙,连自己咬破了嘴唇都没察觉到。
造孽,真是造孽啊!
可娄清林清楚,这一村人说的也是实话,粮食紧缺的情况下自然得先紧着男人,不然谁来种地?
往日他们或许会心软,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凑合养着。可那活神仙施术之后,他们就再也不心软了。
这一切的源头,还是那个布下了七煞阵的人!
娄清林满怀怒火,就此在村中住下,与村中的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时没事就琢磨着七煞阵。
他发现这阵并不好破之后,就有了另一个想法,那就是再布一个阵,强行改变这里的格局!
这种逆天改命的手法,传承的并不多,能施展出的人更是寥寥无几,恰好娄清林就是其中一位。
破不了又迁不走是吧?那就直接在你的阵中再布一阵,强行保下整村的人!
说干就干,娄清林在村子周围找准了阵脚,又上山几趟,摸清楚附近的地气流动,只等着合适的日子就打算动手。
这时候他在村子里,已经耽搁了整整两年,对村中人杀女婴的举动虽然不忍,但也明白无力阻止,便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在阵法上。
日子一天天过去,娄清林逐渐紧张起来,距离他看好的黄道吉日越来越近了,成与不成,就在这一着!
按理来说由他出手,应当是万无一失的,可就在他定好的那日子前一天,村里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穿着奇怪,一身乌黑的道袍不伦不类,带着一些死气,在村边上蹲着。
村里的人一看纷纷笑颜如花,围了上去。
“活神仙,您可算来了!”
“我们村子有这样都全亏了您!这几天我儿子身体不舒服,您能来看看吗?”
从村里人的你一言我一语之中,娄清林猛然一惊,意识到了一件事:面前这个男人,就是布置下七煞阵的人!
这个道士为人沉默,脸色阴沉,长相很是奇怪。他鼻子高挺,眼窝有些凹下去,嘴唇削薄。
娄青林打量一番,有些不高兴。
再怎么看,这个人也没他有仙风道骨啊,凭什么村里的人都信他,不信自己?
心里抱怨归抱怨,娄清林立刻明白过来,这人来的这么巧合,自己的计划恐怕要横生波折了。
不过他很淡定,正主来了是好事儿,大不了自己打他一顿逼他破阵法,还要更简单一些。
正当娄清林打算悄然隐入人群,再观察几眼之时,那个身着黑衣的道人突然抬起头来,望向了这边,嘴里吐出了一句发音奇怪的话。
娄清林没反应过来,立刻就听到他换上了这里的土话。
“娄道长?”
看来是这群村民把自己给卖了。都怪他进村的时候背着桃木剑,一看就知道是道士。
娄清林在心中叹了口气,既然瞒不了,他干脆泰然地走了过去,点了点头。
“道友,你今日进村,有何贵干啊?”
分明是别人的村子,娄清林硬是说出了一种自己家的感觉。
那黑衣道人噎了一下,对周围的村民说了几句,等人群散开之后,才接着开口。
“我有何贵干,娄道长不清楚吗?我天,是来加固阵法的,你在这里,也算是见者有份,帮我一把,事成之后,法器我可以分你一件。”
那个道人边说着,边抬起头来和娄清林对上视线,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使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祖师爷在上,这人究竟是什么怪胎?他的双瞳,竟然是灰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