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玄,走这边!”
第二天中午我到了火车站,老远就听见赵斌的喊声,抬眼一看,他正从火车窗子处伸出头来向我招手。
去东北路途遥远,大概得两天左右,因此我们买的是软卧。车厢里除了我们俩之外,还有一老一少,看样子认识,已经磕着瓜子聊开了,在我进来的时候,惊奇地多看了两眼,大概想不明白为什么道士也要坐火车。
帮我把东西放好,赵斌就有些欲言又止,定神安魂符保了他一晚安眠,让他脸色好看许多,身上的阴气却没有减弱分毫。
等了一会儿,他终于按耐不住开口:“道玄,你说咱们这一次,到底能不能找到落落?我的心里老是七上八下的!”
面对满脸急切的好友,我却只能摇头,在床边坐了下来:“能否找到,只能到时候去当地看一看才知道。”
要问这趟东北之旅为什么有他相伴,还得从早上说起。
尽管昨晚我就决定立刻出发,但始终没了忘了赵斌的事情。今早八点,我家大门就被砰砰敲响,赵斌一进来就满脸激动的说昨晚睡得不错,这时候我心里明白,我的猜测应该对了!
要来张落落的八字,我开始再一次用梅花易数寻人。轻轻一掐算,果然如我所料,这一次的卜算十分顺利。
不知是不是因为神算嘴封印松动的原因,这次甚至比以前更加信手拈来。算完之后我略一沉吟,在赵斌期盼的目光中,就对他道。
“我只能算出大致的方位,不过这样一个怀着孩子,孤身一人的女人,肯定十分显眼,只要一路问过去,应该能找到。”
察觉我面色有异色,赵斌急不可耐的追问。
“那…那落落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生死不明。”
这句话犹如五雷轰顶,赵斌的面上瞬间血色褪尽,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就像整个人被抽走了魂一样!
等到我开始担心他直接昏厥过去,赵斌却突然咬着牙开口,说他必须要过去看一看才行。
正好卦象上所指的方向与我顺路,我们便直接买了两张火车票,没耽搁时间,中午便上了车。
上车就坐,刚刚闭眼,我心里就有无数个念头浮现。爷爷现在究竟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遇到了险境?
修炼静功这些年,我原本以为自己道心沉稳,却不想身边的人出事之后,思绪一下子就纷杂起来,压根静不下来,不由得苦笑一声。
既然这样,我干脆也放弃闭眼休息,看向一旁有些失魂落魄的赵斌。我们的火车还没启动,透过窗子,能看见乘务员跑上跑下,做着最后的确认。
“其实你现在阳气已弱,身体会越来越虚,没必要跟着跑这一趟,不妨现在回去静养,我会替你去寻,只要一有消息,立刻就告诉你。”
爷爷的事情虽急,可见赵斌阴气入体的模样,我还是不由得开口劝道。
赵斌闻言长出了一口气,扭头看向窗外。
“道玄,不瞒你说,我是不懂什么阴气阳气这类,我只知道我爱她!就算她骗了我,怀上了我的孩子,可生气之后,我还是爱她。每天晚上我睡觉之前,我都在想,落落现在是不是挨着饿,受着凉。这种煎熬等待的日子,多一秒我都不想等了!”
赵斌的语气很平静,但充满了坚定,让旁边聊天的两人都为之侧目。我闻言也心中微微触动,忍不住有些感叹。
这些年见多了各种害人的手段,骇人听闻的事情,可赵斌这种能够为了爱而不顾生死的人,却从来见所未见。
他的坚定,让我不知不觉间也平静了下来,也就不再劝告,闭目养神。耳旁气笛长鸣,火车厢一颤,随即晃动起来。
车厢里练不了功课,我大多数时间不是翻阅爷爷留下的道法书籍,就是修习静功。赵斌担忧张落落,也没什么聊天的心思。
我们一个不开口,一个满脸忧郁,车厢里剩下两个人见了有些忌惮,从来没上来打声招呼,好在我倒也乐得这样清静,不过这份庆幸也没保持多久。
火车之上的时间烦闷,见我和赵斌大半天没什么奇怪的举动,那两人放下心来,开始大声唠嗑,共处一室的我也只能被迫听着,有些无奈的心中感慨。
果然是我道行尚浅,在这种唠嗑声加嗑瓜子声的环境中暂时还静不下来!
从他们零零碎碎的话语中,我得知这一老一少应该是爷孙关系,离开了故乡的小村子进城打工。这趟应该是攒了些积蓄,想要回家相个媳妇。
不过他们讨论的重点很奇怪,那个年轻的男人被他爷爷叫二柱子,一路脸色郁闷,反复强调。
“阿爷,我说在城里找个媳妇多好呀,回去谁知道给介绍个啥人,要是介绍的是隔壁村的,那我绝对不干,隔壁村那事太吓人了!”
名叫二柱子的男人说起这个,语气之中流露出一丝恐惧,引起了我的注意。他爷爷一直在宽慰他。
“你是我亲孙子,我能让他们说隔壁村的女娃给你?你就放心吧!”
我想再多了解些,可两人似乎很忌讳隔壁的村子,每说到这个话题都会很快扯开,似乎不想深入讨论,我也只能放弃。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窗外的景色一变,出现了广袤的平原,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赵斌久久没有休息好,脸色憔悴,在火车的颠簸之中,渐渐地又睡着了。
对面的那两人,也终于停下了唠嗑,开始翻出随身带的干粮解决晚饭。
车厢里一安静,我心情便又急躁了起来,神算嘴封印松动的事,和爷爷的下落,让我有些坐立不安,难以静下心来,干脆起身出去走走,顺便买了两份晚饭。
看着窗外陌生的景色,我不由得有些恍惚。从小在镇子里长大,这恐怕还是我第一次出远门。
在熟悉的环境中,我早就练就了从容自若的本领,也从未遇上什么坎坷,可这一次要面临未知的旅程,还有迷雾重重的封印物,都是我从未遇见过的,更别说一向庇护我的爷爷,此刻也不见踪影。
从小被周围人说早熟的我,第一次感到了一种符合十九岁的不安和慌乱感!
在外平静了一会,我拿着两份饭回到车上,一回去就发现了那爷孙俩没吃饭,而是惊恐的缩在床上,有些颤抖地望着对面。
一见我回来,二柱子几乎是看到救星了般的立刻喊道。
“道士!你朋友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别待会儿突然打人了!”
我心里一惊,立刻扭头,就发现原本躺在床上的赵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立在窗子边。
他的动作非常僵硬,似乎还在睡觉,可是双眼半睁,露出的全是眼白,让他整张脸骤然狰狞起来。
赵斌呆立在窗边,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我把饭放在桌上,缓缓靠过去,就听见他一直念着三个字。
“娄石村,娄石村……”
在我眼中,赵斌身边的阴气大涨,几乎压制住了他的魂魄。现在控制这具躯体的恐怕不是赵斌本人,而是这股阴气!
可是我的符咒和各种法器都放在了床上,现在去拿恐怕来不及了。
感到了我的靠近,赵斌突然止住声音,过了几秒,突然大喊一声。
“必须要过去,不然来不及了!”
话音一落,他迅速转头,哗啦一声猛然打开了窗户,火车奔驰不停,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一旦掉下去,只有变成肉酱的份。
赵斌没有给我反应的时间,双腿一用力,竟然直接把大半个身子探出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