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的省级公路,路况堪忧。
出城之后,路面开始变窄,而且颠簸起来。
这当儿,就显出越野车的好处了,虽然一路开过去蹦蹦跳跳的,至少不用担心趴窝,也不用太担心擦穿油底壳。
如果是底盘低的小轿车,不免开得提心吊胆的。
傍晚时分,越野车驶过郊县,上了乡村公路。
“老家在乡下吗?”
“对,雷公镇。这边的路我比较熟,我来开车吧。”
“好!”
陈予权从善如流,在路边停车,跟孟思雨互换了位置。
到晚上七点多钟,越野车才终于开到了目的地。
雷公镇这名字听上去高端大气上档次,实际是个很小的集镇,一横二竖三条街道,居民大多数都是熟人。
故而一到镇上,车速就慢下来,不住有人朝开车的孟思雨扬手打招呼,满脸羡慕之色。
毕竟在这样偏远的乡镇,任何一个开小汽车的人,都是值得羡慕的。
开个货车都很值得羡慕。
更何况孟思雨在城市人眼里很普通的装扮,在这里也堪称前卫新潮。
面对一个从小跟自己在同一个地方长大的孤儿,如今却已俨然成为“人上人”,镇民的小小失落,完全可以理解。
孟思雨现在没心情跟他们叙旧,直接将越野车开到镇子西边的一栋大宅院。
宅院门口摆着一对镇宅的石狮。
在小小的雷公镇,这栋大宅院也算是“高门大户”。
陈予权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新建的宅子。无疑,是孟思雨这两年往家里寄了不少钱,新宅才能建起来。
不过现在院门紧闭,气氛颇有几分肃杀。
但进门之后,气氛又有所不同,孟思雨的出现,引起了一阵小小的欢呼。
“师姐回来了……”
院子里十几个半大小孩正在习武,一见到孟思雨,顿时欢呼着,纷纷涌了上来,围着孟思雨雀跃不止。
陈予权意外地发现,这帮半大小孩,女孩居多,数量明显多过男孩。
仔细想想,倒也合理。
乡下地方普遍重男轻女,被遗弃的大多数当然是女孩,男孩就算被遗弃,也有很多人愿意收养。
“叫陈大哥!”
孟思雨先给师弟师妹们介绍陈予权。
“陈大哥!”
孩子们并不认生,对陈予权的态度也比较亲近,自然都是沾了孟思雨的光。
陈予权微笑点头,两只手都拎着各种礼品。
这也是他在电话中要求小何早就准备好的,既然来见“家长”……哦不,长辈,自然不能空着双手,总要带点进门色!
出乎陈予权的意外,孟思雨的师父师母,并不是那种看上去特别严厉的人,更不是传说中的世外高人模样,和陈予权一路过来见到的普通乡镇中老年男女没有多大区别。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特色的话,那就是身板硬朗,腰挺背直,比同龄人显得要年轻几岁,精气神很不错。
只是现在,两位老人的心情都不是很好。
不过望向孟思雨的眼神之中,依旧充满慈爱。
那种慈爱,陈予权在父母眼里经常能够看到。
这不是师徒,这就是父女母女!
“师父师娘!”
孟思雨规规矩矩,鞠躬问安,语气还是很平静。
“思雨回来了……”
师父点头,很欣慰,眼神却飞快地落在了陈予权身上。
孟思雨可没在电话里说,自己会带一个年轻男子回家,尤其是发生了这种惨剧之后,万里迢迢带一个年轻异性回家,其中的寓意,似乎已经不言自明。
“师父,这是陈予权,我朋友。他听说师哥的事,一定要跟我一起过来……”
孟思雨解释道,顿了一下,又加上一句。
“他很厉害!”
陈予权就有摸下巴的冲动。
实在很少有人用“很厉害”三个字来描述他,似乎有些过于平直了。
但在孟思雨而言,这已经是极高的评价。
“余师父,余师母!”
陈予权同样恭恭敬敬地鞠躬问好。
“我是思雨的朋友,听说家里发生了大事,我不放心思雨一个人回来!”
“你好,小陈!”
余师父含笑打了招呼,随即轻轻叹了口气。
余师母也叹了口气,却没有说话。
不过望向陈予权的眼神,同样充满慈爱。无疑,师母是将他当成孟思雨的男朋友了。自己养大的女儿是个什么性子,她当然明白。如果这个小陈和思雨的关系不是足够亲密的话,孟思雨压根就不会跟他提起这茬,更不会带他一起回家,更不会说他“很厉害”。
“师父,师哥呢?”
孟思雨问道。
余师父摇摇头,说道:“在医院住着呢……思雨,这个事啊,我们问过你师哥,怪他自己。所以,你回来看看他就走吧,别的都不用说了。”
孟思雨哼了一声,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总得告诉我吧?是不是师哥的错,我自己会判断!”
余师父脸色微微一沉,说道:“他自己都承认了,是自己出老千!”
陈予权暗暗点头。
果然跟赌博有关系。
九十年代的江湖道,其实还是比较乱的,治安情况也远不如后世,出老千被人砍掉双手,在很多江湖人眼里,那就是咎由自取。
自古以来,出千被抓就是要剁手的。
“师父,师娘,师哥在哪个医院?我先去看他!”
孟思雨也不跟师父顶嘴,只是问道。
余师母就有点嗔怪地说道:“你这孩子,还是那么性急……去看你师哥也不急在一时。都这时候了,先安排你和小陈吃饭啊。赶了一天的路,都饿了吧?”
“不饿,我们在车上吃了东西……”
余师父便威严地说道:“思雨,怎么这么不讲礼数?不管怎么说,小陈远来是客,又是头一回登门,怎么可以连饭都不吃?传扬出去,让人笑话我余文成没有规矩!”
陈予权急忙说道:“师父言重了,都是自家人,不必那么客气……思雨,就听老人家的,吃了饭再去医院!”
说来也怪,师父师娘说的话,孟思雨都有点听不进去,陈予权这么一说,她立马就不吭声了。
估摸着还是因为之前好几次行动,都是以陈予权为主,孟思雨已经习惯听他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