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贯中不喜欢别人老是夸自己,连忙转移话题开了口。
“如果不出意外,明天黄伾就会命人来接手关防,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要派人轻装赶往剑门县,赶在剑州来人之前先与曹武一起控制好大营和剑门县……”
袁朗闻言立马起身道:“好,那我立刻带人南下。”
话音刚落,在旁一直不曾搭言的郭浩只觉一道眼神向自己看来,正是许贯中。
他是个聪明人,哪里能不明白?这是给自己立功的机会呢!
连忙起身道:“袁副总管一路劳顿,不如让末将带着本部兵马前去如何?”
袁朗看了看许贯中后,点头道:“那就有劳郭将军了。”
……
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此时在许贯中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不仅让郭浩一个新降之将独自领军前往,甚至连田晟都特意留在了关隘,就是让郭浩不要有任何顾虑。
而这种信任来源于他强大的自信,此时关防已除,就算郭浩一万个不愿意跟着反他都没有了任何资本。唯一的一条路就是重新跟着许贯中从头来过。
领着三百亲军赶到剑门县大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郭浩装作若无其事的派人先去营中通报,直言奉许贯中之命前来押送粮草。
营中的新军指挥使黄闯睡得正香,迷迷糊糊被人叫起来也是一脑子雾水,不知道许贯中到底要干什么。按照黄伾的交代,许贯中和曹武是自己人,这郭浩还不是呢。怎么突然让他跑出大山来讨要那莫名其妙的粮草了?
他不明白,但是曹武却已经开始有了动作,因为许贯中交代过:不管谁来接手,你直接将黄闯控制起来便是,不用担心。
随着一声令下,刚刚跑出大帐的黄指挥使便被几把长刀顶在了胸口。
“曹武,你要干什么?”
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上阵打过仗的黄闯只被吓得差点没站稳。他现在脑子都还迷糊着呢,就被人用刀架住了,如何不慌。
“对不住了黄指挥使。”
笑了笑也不再啰嗦,回身对后面的士卒说道:“去传黄指挥军令,让他的剑州新军全去北大营。”
当曹武看见郭浩的时候他有一点点小尴尬,毕竟以前是自己的上级不说,关系还挺好。可是现在跟着许贯中献了剑门关,怎么说也是背后捅刀子,难免有点过意不去。
可是郭浩能做到吴玠的左膀右臂,绝对不是一般人的城府,当做没事人一般询问过营中情况以后,便和曹武一起等待许贯中的消息。
……
这天下午,无数的人影穿过狭窄的山道,慢慢的集结于剑门县北边的大营之外,他们没有大举旌旗,没有高声呼喊,直如沉重的黑云慢慢聚拢,压得了忘了呼吸。
郭浩虽然算不得身经百战,但也是入伍多年见惯生死的人,可当他现在如此直观的面对眼前的这支大周铁军,居然让他忍不住打起颤来。
“就这杀气真的都要把人吓死咯。”
曹武嘀咕着看了看旁边的郭浩,他虽然是跟着许贯中投了柴进,可也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大周雄师。如今等他亲眼见过,方知许贯中所说的就算有蜀道之险也不过是苟活一些年的话,那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这位是云中武将军。”
许贯中向二人介绍了一旁的将领后,便交代道:“很快还有兵马过来,郭将军你陪云中武将军在此接应,曹武现在便带着你的人随我一道去封锁剑门县。”
曹武应下,连忙回营点起兵马跟了上来。
大营离县城不过七八里地,曹武和许贯中打头,等到傍晚的时候便来到了剑门城外。
看着低矮的城墙,曹武一脸打趣的道:“先生,咱们直接抢?”
许贯中笑了笑,摇头道:“不用,慢慢走过去就行。”
如果说中原地界偶尔还能闹些造反的比如方腊王庆那样的义军,那么巴蜀这一百多年可是真的是整整太平了一百年。除了偶尔有些强盗杀人了跑进山里,实在没有太多让官府头疼脑热的事。
但是太平过久,所有人都会忘记了一个词语叫警惕。更何况对面走过来的兵马还是身着和自己一样的衣甲,更没有一点想要为非作歹的意思。
所以城楼上的厢军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大摇大摆的走到了城外一两百步开外口,才让人客气的跑到前面问询了一番。
“在下许贯中,特奉小黄相公军命前往剑州驻防,还望行个方便。”
对方有些为难的道:“先生可有调防文书?”
许贯中笑着摇了摇头道:“劳烦去请知县相公前来,他清楚内中详情。”
那人见这么说,连忙派人往县衙而去。
等不了多时,一个留着几根山羊胡子的文官便心急火燎的赶了过来,一见许贯中便热情的拱手道:“许先生。”
许贯中也跳下马,回礼道:“刘相公。”
他们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作为黄伾的亲信,刘知县更是对许贯中为什么过来再是清楚不过。悄悄的把他请到一边,小声的询问道:“既然先生过来,想必事情都已经办妥了吧。”
许贯中点了点头,笑道:“郭浩已经被我生擒,如今关防也被我的亲信田晟接管,不然我现在哪里有空闲。”
许贯中是什么样的人,以后如果黄潜善上位他又是个什么情况,刘知县那是明白得很,连忙夸赞道:“先生运筹帷幄轻易便立下如此功劳,真是可喜可贺,这以后还望您多多提携下官啊。”
“咱们都是替黄公办事的人,这么说就有些见外了。”
许贯中和他敷衍几句,也不敢一直拖延,笑着指了指身后的曹武和士卒,道:“应该最晚明天小黄相公便会派人去加强关防,而吴玠与郭浩虽然被擒,可这些人毕竟是他们一手带出来的,依旧留在原地心里总是不安,后来便与小黄相公商量,准备将他们打乱在剑州新军之中。那样一来,就算以后他们真有反心也惹不起乱子来,何况等剑州的兵马来了,迟早得给他们腾地方……”
“还是先生想得周到。”
刘知县还要夸奖,许贯中连忙打断道:“今儿天色也不早了,我打算在城中待上一夜等明天再去剑州,不知能否行个方便?”
刘知县巴不得现在和许贯中有亲近的机会,爽快的大手一挥,客气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
……
这天夜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陪着许贯中畅谈了一番为官之道才回房睡觉的刘知县,忽然被一阵剧烈的震动把他从睡梦中惊醒,起初还以为是地龙翻身了,吓得他连忙往床底下钻。
可是没等他慌张太久,一个更加要命的消息已经被门外的下人传进了耳朵。
“老爷,贼兵进城啦。”
刘知县吓得来不及询问哪里来的贼兵,慌乱的从地上爬起来,招呼着让人带他快些逃命。
可等他随着一群家丁护卫跑出后院,才想起不仅许贯中在城里,还有三千多吴玠手底下的精兵呢,何况这大晚上的,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破城。
回头看向那个报信的都头。
“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贼兵又是哪里来的?”
那都头感觉脖子一凉,害怕的道:“我也是听外头的百姓在喊,说是北城外边来了贼兵。”
“简直荒唐!”
刘知县大骂一声,很快便恢复了官威,甩着衣袖就要让他去打探清楚。
可就在此时,震耳欲聋的脚步声在外面铿锵作响,随着一声声百姓回避的高呼声传进耳中,刘知县瞬间又瘫软在地。
“真有贼兵啊。”
刘知县做官这些年,除了见过几个泼皮流氓打架,真是连杀人的恶匪都没见过,更别说让他上阵杀敌了。吓得不停的喘着粗气,感觉随时就要一口气上不来一般。
“刘兄,这大半夜的是准备去哪里啊?”
身后忽然传来许贯中满是亲切的喊声,让刘知县更是雪上加霜。
作为剑门县县令,如果你说他蠢或许有一点,但是如果你说他特别蠢,那就有点看不起人了。
一支大军忽然凭空出现在城里,连城门都没有预警,那就只能是有内贼接应,而这内贼也肯定不可能是几个人。
“给我拿下这个反贼!”
刘知县突然冒出来的话刚一出口,他自己就肠子都悔青了。许贯中虽然看似成天做个儒生打扮,可人家那是实打实的武举人啊,哪里是身旁这几个废物能抓得住的?
幸亏,那群家丁护卫比他们老爷有眼力,身体动了动,可就是没有上前。
却听许贯中爽朗的笑了笑,道:
“刘知县,刚才您那句话我可以当做没有听见,若是你还想妻儿安宁,就立刻来县衙大堂,我好替你引荐几位大周皇帝身边的亲信将领,如果表现得好,说不定你这县太爷还能接着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