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杲是完颜阿骨打的亲兄弟,金兵第一次南下之时,人家就已经被任命为都元帅,只不过一直长驻中京,把所有的露脸机会全都留给了东、西两路元帅:完颜宗翰与完颜宗望。
只不过这次耶律大石和耶律余睹出人意料的搅合在一起,让整个北方局势扑朔迷离,使得这位一直隐藏在背后的老妖怪,更加意外的出现在了河间府的土地上。
一辈子杀伐果敢让这位老将军,全身上下透露出一股不同于完颜家后辈兄弟的气质,这种气质让深州的李成、还有河间府的孔彦舟,全老老实实的站在完颜杲的大帐之中,连大气都不敢喘。而那位完颜宗弼都得礼让三分的“常胜军”主帅郭药师,也在身旁恭顺非常。
伪齐的将领不清楚北边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这位一直身居幕后的金国实权派人物忽然出现在河北路。可是他的到来,也让众人精神一震……
“大元帅,如今山东贼兵退回景城镇,不知是否要通知齐王殿下过来拜见?”
完颜杲如猎鹰一般的眼睛,极为平淡的从说话的李成身上扫过,让这位伪齐枢密使心头没来由的一寒。
“不用了,等折可求将军一到,咱们便出兵南下……”
这个回答让李成和孔彦舟都是身心一颤。
李成是伪齐的枢密使,自然清楚当年完颜杲是想扶持折可求的。而现在完颜杲的话,已经表明了更多的心思。可是如今刘益已经是齐王,如果还想让折家上位,那么刘家一族不仅要死,还得金国皇帝同意……
难道金国朝廷也发生了什么变故不成?
只不过这让李成和孔彦舟并没有一点担忧,反而还有一丝的高兴。八壹中文網
因为刘益与刘豫完全是两种性子,而他们这两个刘豫的心腹,早就成了刘益的眼中钉肉中刺。而折可求是武将出身,他自然知道动自己会带来多大的动荡。这一切,虽然等看看折可求对自己什么态度才知晓,但是我李成已经是枢密使,哪怕换个齐王,又能把自己升到什么位置上去?
“报!”
一个将领跑进账中,躬身道:“贼将岳飞的先锋兵马已经到了刘解镇……”
完颜杲挥挥手示意知道了,淡淡的问道:“郭将军,请你领兵去永宁镇!”
郭药师闻言,连忙领命而去。
之所以常驻燕云的郭药师同完颜杲出现在河间府,并不是完颜宗师不想要他这支能征善战的人马,而是不敢要。
一个刚刚掌握实权的年轻人,对上一个跟过三个主子的老滑头,完颜宗弼的心里一直没有底气。何况他要去面对的还是辽国的耶律大石和耶律余睹。
这样一来,没在眼皮子底下的常胜军便成了金人背后的不安因素。可金兀术担忧,完颜杲却不怕。当年郭药师能够从宋朝投奔到女真人麾下,就是完颜杲让完颜宗望撺掇的。
他是一头猛虎,不担心身旁有一只狐狸趴着!
……
如今的黄河虽然改由济水入海,可还是有几条河北的小河流汇入河道之中。而刘解镇的岳飞大军,正在黄河故道的南端,只不过现在北国冰封,河水已经不能阻拦前进的脚步。
等柴进和呼延灼赶到岳飞的大营,郭药师一直没有动静。但是,隆平县的孙安却传来了消息:折可求的儿子折彦文,已经领着人马舍弃了柏乡县,以最快的速度去了西边的宁晋城!
“鹏举,以你之见,折可求是否会完全舍弃赵州,然后与金人合兵一处?”
岳飞见问,连忙回道:“孙安将军北上的道路已经让了出来,应当不会再往西边撤了。只不过……”
说到一半,他看着柴进似笑非笑的眼神,好像明白了什么。
“圣上是想逼他们合兵一处?”
柴进赞赏的点点头道:“虽然有完颜杲这支老狐狸坐阵,可毕竟他们的兵马所属皆是不同,配合起来也是个麻烦。他不是要为折可求撑场面么?咱们直接逼他出河间府,来赵州城决战……”
“圣上高见。”岳飞犹豫一会,缓缓说道:“只不过那样一来,金人与郭药师肯定会尾随咱们而来,咱们的后路……”
“后路就交给你了。”柴进玩味的道:“让李懹偷偷从景城镇回师,咱们先拿他折可求和李成开刀……”
虽然柴进一直有种感觉北边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可现在也没有可靠的消息出来,只能见招拆招。
而折彦文能够把去真定府的路让出来,就说明折可求应当已经去了完颜杲的军中。这个时候,不先砍了你儿子,对不起自己被你摆了一道……
……
柴进和李懹还在路上,可是孙安早已经接到了北上的军令。等他占据柏乡以后,立刻让人做出要继续北上攻打真定府的假象,然后突然挥师东进,直入宁晋县。
当四万大军出现在折彦文眼前,把他吓了一个半死。一面派人巩固城防,一面派人去深州求援。
宁晋城里有驻军一万多人,后面又有折彦文的一万柏乡军,表面看上去其实是块难啃的骨头,可是城中兵马越多,对粮草供应越是一个难题。而柴进要的并不是你的城池,而是赶来救你性命的人。
“将军,他们也太没胆了,那么多人居然不敢出城决战?”
孙安笑道:“不是他们不敢,而是折家不愿意损失自己的人马,他们在等深州的李成,还有孔彦舟和金人……”
“那咱们攻城么?”邹渊问道。
“不,就这么堵着他。”孙安道:“圣上应该已经到新河镇了。”
孙安所说的新河镇,也在赵州地界,只不过是在胡芦河北边,宁晋县的东侧。
柴进既然要动,肯定是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调兵遣将。孙安的几万人一时半会根本攻不下宁晋城,可是深州李成的人马,却也不敢坐视不管。
只不过这样一来,寝水河畔,就是你李成的决战之地……
“圣上,束鹿县守军已经出现在东边二十里处……”
“好。”柴进开心道:“让呼延将军别急着现身,等他们渡河的时候再杀他个措手不及。”
寝水河在宁晋县的东边,深州的兵马若是要去西边救援,毕竟得经过这里。而现在全都是骑兵的呼延灼与马勥,早就提前两天赶到了这里。
“圣上,您是不是先去孙安兄弟的军中?”
王进见没有大军护卫,有些担忧的道:“万一出现一伙贼兵跑到镇子里来,难免……”
柴进笑着摇头问道:“李懹的人马到哪里了?”
“下山虎和邓飞兄弟的骑兵已经过了信都,应当还有半天就能在胡芦河南岸现身。”
“那咱们就等半天再走,他们哥俩我也好久没见了,若是去了宁晋县,还不知道又得什么时候。”
……
李成现在亲自领着人马在深州城里,而从束鹿来的人马却是伪齐的另一位大将李邺。等他听得晋宁求援书信,立刻领着一万多人马,西过寝水河。
由于是一路急行军,束鹿兵马皆是又累又困,等他们到了河畔,有士卒开始搭建浮桥,其余人马便在原地暂做休息。
“将军,北边有山东兵马埋伏……”
探马的这一声喊,差点把李邺的魂都给吓出来。
“有多少人马?”
那探马已经奔到近前,肩膀上还插着一支羽箭,脸色苍白的喊道:“小的们去北边哨探,突然被一队人马追杀,只有我逃了回来……”
这个回答虽然没有告诉李邺到底有多少伏兵,可却已经说明对方在此地准备很久了。
厉声下令道:“速速整军渡河,骑兵去北边北边列阵拖延贼兵……”
一声声急切的呼喊在人群中往来传播,好不容易想休息一阵的伪齐兵马听说有埋伏,一个个连忙起身,心里的害怕早就让他们忘记了身体的疲惫。
就在李邺手里的几千骑兵刚刚在北边列好阵势,就听见天边旷野之上巨大的轰鸣声震得大地颤抖。
“速速过河,不要乱……”李邺也是常年军伍之人,一听这声响就知道最少是三千骑兵往上,连忙传令自家骑兵往前迎战,自己组织步卒迅速过河。
可是没等双方杀到一起,安静的南方忽然喊杀震天。
“快跑啊……”
北边有自家骑兵拦截,步卒倒是还能稳得住,可现在南边的人马一到,让原本还些章法不紧不慢渡河的伪齐兵马,忽然之间你推我嚷都想挤到前头去。
“列阵,列阵……”
李邺疯狂的叫喊着,手下将领也跟着指挥步卒匆忙的组织结下军阵。
可是步卒对于骑兵天生的恐惧,还有已经有浮桥让大家生起的求生之念,哪里是这么快能改变的。
“放箭,把浮桥给我烧了……”
李邺也是一个狠人,知道现在若是起不了狠心,所有人都得死在这寝水河畔。可是他的狠心阻止不了呼延灼的马腿,等那套着铁链,士卒战马尽数套着铠甲的连环马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以后,有些已经列好阵势,准备用弓弩杀敌的伪齐兵马,全都神情大骇的一哄而散……
有的疯狂的往浮桥上挤,哪怕前头有弓弩手正盲目的射着火箭。有的已经连滚带爬的跳进了寝水河里,所有人都在为不被踩成肉泥,而寻求那一点生机!
在全副武装、已经完全奔腾起来的连环马前,慌乱的步卒比不上一块凸起的岩石。无数的士卒被战马撞得腾空而起,一根根长枪没有一点仁慈的收割着前方的杂草,吞噬着一个个生命……
转瞬之间,寝水河东岸的尸体布满原野,鲜血染红了大地!
“速速去支援白毛虎。”呼延灼在阵后大吼指挥后,领着亲军直往前头逃命的李邺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