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簌俱寂。
且听风吟。
此时的这条主干道上，黄沙散尽，空气中被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所充斥。
断首，无头尸，分布在路边上。
血水在地上缓缓浸染，最终汇聚在了一起，宛如一条小溪似的朝着低处流淌了过去。
杨虎端坐马背，龇牙冷笑，拿着一块手帕擦拭丈八蛇矛上的血迹。
他没有陈阳那么好的修养，也做不到对这种跳梁小丑的无视，更忍不住在心底喷薄爆发的滔天杀意！
现场所有人，没有一人敢直视杨虎的眸子。
均是低头垂目，一言不发。
杨虎也不再说什么，直到将矛尖擦拭的干干净净，于阳光的照射下闪烁阵阵寒芒，这才停了下来，随手将染血的毛巾往旁一扔，这才调转方向，朝着陈阳而去。
此时的陈阳，丝毫没有在乎现场的事情，只是微微仰起头，看向了远处视线尽头的那一片黑影。
黑影所在，便是瓮城。
陈阳的一双眸子逐渐眯了起来，没有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刚才那些人，明显是专门来找你的。”
不多时，思绪泛滥的何闯，实在是按捺不住的开口了，声音十分的低沉，“而且，暗中还有人在跟踪。”
“我知道。”陈阳淡然道：“不出意外，整个瓮城都已经戒备了起来。”
仅论实力的话，陈阳足以碾压何闯。
所以，对此刻事态的感知上，陈阳要远远超过何闯。
“其实……”
何闯盯着陈阳，神色变得极为极为复杂，犹豫了一会之后，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其实，你不会有任何胜算。”
“你别怪我话说的难听，这就是事实！”
“金太一既然公开下场放言，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能吃定你。”
说到这里，何闯忍不住摇了摇头，“况且，金太一进入闭关状态已经有段时间了，他之所以给出三天的期限，大概率是要在这三天内出关。”
“你试想一下，已经是这个世界最强者之一的金太一，在经过这次闭关后，实力是不是得再上一个台阶？”
“到那个时候，纵然是风玉天，恐怕在他的面前也讨不了好。”
说一千道一万，其实就一个核心。
你陈阳不可能是金太一的对手，此行一去不过是蚍蜉撼树，自寻死路罢了。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陈阳道。
何闯等了一会，见陈阳没了后文，脸上的肌肉不由得扯了扯，额头上遍布一层黑线。
这就没了？
自己在这里说了一大堆，本以为多多少少会让陈阳反思一番，甚至就此打消前往瓮城的念头。
结果，就冷不伶仃一句，这些我都知道？
“我承认，我接近你是为了在花家与巨鹿城的追杀下，博出一丝生机，但我何闯刚才所说的这些话，却是毫无私心。”
何闯恼怒不已，冲到陈阳面前拍着自己的胸膛，义正言辞的保证道。
“这些，我也都知道。”陈阳道。
何闯：“……”
又是这个回答。
以致于，何闯被气血攻心，面色潮红一片，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
他甚至有些怀疑，陈阳是不是专门在气他？
既然这个也知道，那个也知道，那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径直往死路上走？
“陈阳，你，你能否告诉我，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何闯深吸了几口气，艰难的将翻涌的气血强行压制了下去，并竭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
“其实，重点不是我在想什么。”
陈阳依旧保持遥望瓮城方向的姿势，漠然道：“重点是，我能想什么？”
何闯一愣，显然暂时没有明白陈阳话里的意思。
“正如你刚才所说，金太一闭关出来之后，实力会水涨船高，等到那个时候，我还会有机会吗？”
“我很愿意去瓮城吗？只是，我没有退路。”
说到这里，陈阳缓缓收回了眸子，望向了何闯，“我能走到这一步，全凭一口气顶着，今天我要是退了，往后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但你能活着。”何闯直视陈阳的眸子道：“只要还活着，就会有希望的。”
“没错，只要我想，我确实能够苟且的活着。”陈阳认真的点了点头，而后话锋一转，“但，我身后的族人呢？”
“我那数十万万的族人，他们又该怎么办？”
“你总不能，让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族群亡族灭种吧？”
何闯：“……”
本还各种说教，心里憋了一肚子气的这位古城第一高手，顿时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
原来，这个看起来风华绝代，横压一个时代的年轻人，身上竟然承载了如此重大的责任。
不在其位，完全无法感同身受。
但，仅仅是从陈阳这番言语当中，他却能清楚感受到一种几乎要窒息的压迫感。
他甚至在想，这要是换做是自己，又是否担得起这股责任？
就算担起来了，又能走多远？
“所以，你让我如何退？我又能退到哪里去？”
陈阳的脸上始终泛着一抹淡淡的笑，就像是在阐述一件生活当中的小事。
而且，是那种不值一提的小事。
何闯哑口无言。
他总算是明白了，陈阳之所以不先去雾海探究一番，那是因为没有时间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
倘若不是古城剑气，宝剑之精这件事的耽误，这边的大军早已开拔，翻过了盘古山脉。
“你走吧，没必要跟着我涉险。”
最后，陈阳朝着何闯淡淡一笑道：“而且，我也给不了你太多的帮助。”
话刚说完，陈阳纵马离开。
杨虎，陈帅等人一言不发的跟了上去。
何闯矗立在原地，眸光从这些外族人的身上逐一掠过，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
最后，他猛地抖动缰绳，迅速追了上去。
“与其等花家与巨鹿城的人杀上来，倒不如与你一道前往瓮城。”
何闯洋洋洒洒，大笑道：“要是真把金太一给杀了，我何闯也能跟着你一起青史留名。”
“会死人的。”陈阳笑道。
何闯咧着嘴，龇出两排白牙：“如果横竖都是死，我更愿意以一种轰轰烈烈的方式赴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