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攸宁淡声:“没什么好怕的,不会疼。”
她半信半疑:“我很怕疼的,你别骗我。”
他没多说,只轻嗯一声,便再无话。
像敷衍,又像承诺。
一旁的医生瞧见了,笑着调侃洛萸:“周教授难得这么有耐心。”
洛萸一边害怕的将脚往后缩,一边还不忘自恋。
“因为我长的好看。”
确实像周攸宁说的那样,不怎么疼,但洛萸走路还是有些一瘸一拐。
医生让她近期别运动,多休养。
洛萸也因为病号这层身份,坐上了周攸宁的副驾驶。
他换了车,不是上次那辆迈巴赫了。
也对,都被撞成那样了,哪那么快能修好。
车内有股淡淡的木质香。
叔叔和侄子的品味一点也不像。
周攸宁身上总有种不容亵渎的飘渺感。
仿佛遗世独立一般。
人都具有劣根性,看到美好的东西就会想要破坏,看到洁白的东西就想染黑。
洛萸心里那点收敛的乖张悄然冒出。
她突然很想知道,把这样的人拉下神坛后,会变成什么样。
是依旧遗世独立,还是泯然众人矣?
洛萸肚子响了一路,她小心翼翼的打量周攸宁,后者没有任何反应,应该是没听见。
洛萸松了口气,故作镇定的问周攸宁:“我可以听会歌吗?”
“自便。”
她连了蓝牙,点开自己的歌单。
那首“如果我是dj你还会爱我吗”的前奏刚响起,周攸宁就把车窗降下去了。
哪怕不说话,也能感受到的嫌弃。
音乐声盖过了肚子的叫声。
洛萸问周攸宁:“你待会要去看......”
她卡在了称呼上,按辈分的话,她确实应该喊一声奶奶。
可如果喊了奶奶,她怕周攸宁真的会拿她当小辈看了。
于是她自动跳过了称呼:“你待会要去看你母亲吗?”
前面堵车,几分钟才能前进一小段。
周攸宁手肘撑着车窗,单手把着方向盘:“看过了。”
洛萸点了点头,然后就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
小的时候她见过那位老妇人几面,不算和善,时刻板着一张脸,也不爱笑。
所以洛萸很怕她。
听说她是生病去世的。
就在七年前。
那个时候周攸宁应该才她这个岁数吧,肯定会难过。
不过他这样的人会哭吗?应该不会,看着不像。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车停在了某家酒店楼下。
洛萸以为自己看错了,打开车窗又确认了一遍,确实是酒店。
不是吧,之前连饭都不肯陪她一起吃,现在居然直接奔全垒打了?
周攸宁下了车,把车钥匙递给泊车员后,见洛萸还坐在里面没动。
他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提醒她:“只有半个小时。”
洛萸眨了眨眼:“半个小时......够吗?”
周攸宁看着她。
洛萸急忙解释道:“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只是半个小时都不够我洗澡的。”
周攸宁微微皱眉:“吃饭还要先洗澡?”
洛萸沉默了,原来是她误会了。
她尴尬的解开安全带下车,故作镇定:“饭前仪式感嘛,不过如果是和教授您一起吃的话,我可以迁就您的。”
她一副可爱乖巧的样子。
周攸宁没再和她多说一句话,门童开了门,等他们进去。
一楼是待客区,二楼才是餐厅。
旁边架着一台三脚架钢琴,穿着白色西服,带戴着礼帽的男子正弹奏一曲蓝色多瑙河。
就餐的人不多,只有寥寥数人。
服务员将菜单递给周攸宁,后者又转递给洛萸:“看看想吃什么。”
洛萸粗略的看了一眼,只要了份焗土豆千层。
服务员推荐他们这边的红酒。
洛萸装成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婉拒了,改成了牛奶。
服务员走后,她双手撑着脸,故作可爱天真,捏着嗓子发嗲:“人家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胃这么小,吃一点点就饱了。”
她本人属于那种美艳而不俗气的类型,好看的很直接。
和可爱两个字完全搭不到边。
周攸宁看了她几秒钟,洛萸被看的有些心虚,移开视线,喝了口水润嗓子。
太他妈丢人了。
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人生处处是惊喜。
可不是嘛。
要不然怎么会在这种地方遇见那对狗男女。
夏澜脸色不太好看,像是刚哭过,周向然温声安慰她:“这种事情是她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你不必太过自责的。”
夏澜哭的身子颤动:“可我总不能亲眼看着她误入歧途吧。”
洛萸靠着椅背坐着,下颚微抬,看着面前这副救赎与被救赎的好戏。
同样的,周向然也看到她了。
深邃的眼闪过一丝异样,他下意识的松开扶着夏澜的手就要过来:“阿盏。”
夏澜回过神来,急忙拉住他:“向然,你忘了待会还要陪我找娇娇吗。”
周向然安抚好她的情绪:“我先和她说几句话。”
夏澜看向洛萸的眼神有几分戒备。
洛萸又要在周攸宁面前保持人设,又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委屈的站起身,走到周攸宁身侧坐下。
椅子一挪再挪,胳膊挨着胳膊,她才停下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的从周攸宁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名为安全感的东西。
周攸宁垂眸看了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周向然直到走近了,才看清她身侧还坐着一个人。
他先是一愣,然后眉头缓缓皱起:“二叔?”
对于周向然的出现,周攸宁似乎并不意外,只微抬下颚,敷衍的问了一句:“过来吃饭?”
周向然看了眼洛萸,又看了眼他们碰在一起的胳膊,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么亲密了。
“嗯。”
夏澜早就跟过来了,站在周向然的身后。
周攸宁看到她了:“女朋友?”
夏澜一下子就低下了头,脸色微红。
洛萸气的五脏六腑都快炸掉了。
周向然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请求道:“二叔,我可以和洛萸说几句吗?”
意思是嫌他碍事了。
周攸宁刚抬了下手,意识到他的举动,洛萸急忙挽住他的胳膊,可怜巴巴的盯着他看。
周攸宁沉默片刻:“我喝口水。”
洛萸的手稍微松了松。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又如同一块磐石般,将她的悬着的心压下。
“放心,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