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薇和犬夜叉最后在商业街里找到了纱织。
夕阳西下,热闹起来的商业街人流熙攘,她一个人站在橱窗前,路过的行人频频投来怪异的眼神,穿着小学生制服的孩子忽然跑过去,从书包里拿出作业本递到她面前。
“你是在拍戏吗?”
纱织一低头,就看到了人类幼崽闪闪发亮的目光。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小袖以及别在腰间的长刀,只是犹豫了一秒便很快做出决定。
纱织蹲下身,视线和那个小学生齐平,十分认真地竖起一根手指:
“签名一次一百日元。”
“……”
“……连小孩子的钱都要敲诈吗?!”
围观了整个过程的戈薇忍不住吐槽出声。
纱织面不改色地再接再厉:“替写作业的话,一次三百日元。”
人类幼崽的目光动摇起来,一瞬间仿佛露出了「居然还有这种好事」的表情。
“成……”
“等等!!!”
戈薇从犬夜叉的背上跳下来,几乎是一个箭步冲过去,在最后一刻打断了纱织和人类幼崽之间不可告人的交易。
纱织还来不及开口说些什么,揪住她后领的少女已经一边一步三鞠躬地向周围的人道歉着,一边火速带她离开了现场,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熟练得令人肃然起敬。
“……抱歉,刚才是我冲动了。”
三人在商业街附近的麦当劳停了下来,纱织抱着店门外的广告牌死活不肯撒手,无奈之下戈薇只能给她买了个巨无霸汉堡套餐,她才总算消停下来。
纱织放下手中的大杯可乐,一脸严肃地纠正戈薇:“不,你是天使。”
“真是麻烦的家伙。”
被戈薇揪来找人的犬夜叉抱着手盘膝坐在麦当劳的椅凳上。
周围的女高中生窃窃私语着,如果是纱织的那个年代,估计早就掏出手机开始拍照了。
商业街里的店铺都在打折,来来往往的行人没有人在低头看手机,陌生的流行歌曲在空气里流淌飘荡着,她路过音像店时,看到了里面的大肚子电视机,厚厚的录像磁带摆得整整齐齐。
电视里播放着夏季即将在亚特兰大举行的奥运会的新闻,从麦当劳二楼的窗口往下看去,回家的人们身影被夕阳拉得长长的,像剪纸一样贴在人行道上。
“这么引人注目的装扮,你还想跑到哪里去啊。”棒球帽底下的耳朵动了动,犬夜叉的声音带着藏不住的骄傲,背后好像有看不见的尾巴摇了起来,全身上下都散发出想向戈薇邀功的气息。
戈薇敷衍地摸了摸他的头,关切地看向纱织:
“你还好吗?”
纱织喝完手里的可乐,将最后一根薯条扔进口中。
“……当然是好得不能再好。”
夜幕垂临,路灯渐次亮起。
纱织在日暮家洗完澡,肩上披着毛巾,靠在阳台边吹风。
身后传来玻璃门被人拉开的声音,戈薇拎着两罐牛奶,笑眯眯地将一罐递了过来。
“你在看什么?”
“被工业污染过的夜空。”
“……”
纱织靠着栏杆,随手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牛奶。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有尝过了,残留在嘴巴里的味道有点怪怪的,她顿了顿,仰头一口气将牛奶全部喝了下去。
棉质的睡衣被夜风微微吹起,纱织托着下巴,望向市中心的方向。
“东京真大啊——”
如果这个时代再往回拨几年,她说不定能见识到泡沫经济时代之前的繁华。
那个纸醉金迷,据说拿着一万日元在街边挥舞都打不到一辆出租车的,短暂如昙花一现的奢靡年代。
“谢谢。”
纱织放松肩膀趴下来,像树袋熊一样懒懒地靠着阳台的栏杆。可能是热水澡泡得太舒服了吧,她现在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慵懒的、似乎不太想动的气息。
“我可能暂时要打扰一阵子了。”
日暮一家都是天使。
可惜的是她现在身上没太多钱——准确点说,是身无分文。
明天要不要去一趟当铺呢?
“纱织,”戈薇唤了一声她的名字,“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纱织唔了一声,掰起手指头:“我想吃肯德基、吉野家、萨莉亚,还有炸猪扒、可乐饼、麻婆豆腐和中华炒饭。白花花的大米我要吃一碗倒一碗,啊,说起来的话,我已经好久都没有尝过寿喜锅的味道了……”
“我是说未来的打算。”戈薇忍不住吐槽,“话说吉野家是大叔才会去的店吧?”
“诶,是吗?”纱织大惊失色,“我连这种隐藏的设定都忘掉了。”
她满脸沉痛:“没办法了,为了美味而便宜的牛肉盖饭,我就暂时牺牲一下吧。”
“……”
戈薇叹了口气。
“你以后不会回去了吗?”
“哪里?”
“战国时代。”
远离市中心的喧嚣,日暮神社里的夜色宁静而温柔。
楼下传来电视机的声音,戈薇的妈妈好像在洗碗,哗哗的水声盖过了爷爷和草太的声音,那只小小胖的三花猫估计正窝在沙发里睡觉,神社外的街道上有汽车驶过,轰鸣声渐行渐远。
纱织晃了晃空掉的牛奶罐。
“不,我没那个打算。”
戈薇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为什么?”
纱织看向二十世纪末被霓虹点亮,没有璀璨银河绵延的夜空。
“因为,我本来就没有什么留在战国时代的理由。”
……
由于她的出现而耽误的行程重回正轨,戈薇和犬夜叉没有在现代久留,很快就回到战国时代去了。
打败百鬼蝙蝠之后,犬夜叉的铁碎牙获得了新的能力,能够破开强力的结界。
奈落如今行踪不明,自从差点在人见城被犬夜叉和他那个叫做杀生丸的哥哥取了项上人头,这个狡猾的家伙毫不犹豫地弃城而逃,不知道躲到哪里藏了起来。
戈薇和犬夜叉在战国时代忙着打怪和寻找奈落的下落,在现代社会的纱织则是在神社对面的便利店打起了工。
店里的货架上贴满了打折的信息,在这个年代,如果不打折的话似乎很难将商品卖出去,她现在去商业街已经不会琳琅满目的折扣晃花了眼,每周都在超市的特价卖场里和众多家庭主妇进行无情的厮杀。
平淡的日子如流水一般逝去,纱织以为自己的时薪会一直停留在政府限定的最低标准上,她有一天出门倒垃圾,在便利店停车场的角落里意外见到了被奇怪男性缠着不放的女性。
“放开我——!!放……”
她将那个男人和垃圾袋一起扔进了垃圾箱里,转头看向惊魂未定的女人。
“你还好吗?”
“……什么?我,我还好。”烫着漂亮长卷发的女人愣了一下,随即拉下精致的墨镜,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
“你不认识我吗?”
纱织:“?”这是什么展开。
便利店的灯光在停车场上映出方块形状的光,对方走入灯光下,随手往玻璃窗内的杂志上一指。
“你真的不认识我?”
纱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油墨彩印的杂志封面印着面前女人的脸,棕发红唇,眼尾微扬,美得不可方物。
她恍然大悟:“你是那个谁。”
“……不是那个谁,是前不久才拿下日剧学院赏的女演员,小岛美惠子。”
作为歌手出道的美惠子小姐说她需要一个保镖,听到对方报出的数字后,纱织欣然同意,并表示自己可以二十四小时跟在对方身边。
“二十四小时还是算了,有一个死皮赖脸求复合的前男友已经够麻烦了。”
美惠子啧了一声,因为是美人,就算露出嫌弃的表情,蹙起的眉毛也有一种不一样的风情。
被纱织扔到垃圾桶里的男人是美惠子的前男友,分手后一直对她死缠烂打,甚至做起了跟踪尾随的勾当。
他今天来见美惠子,说愿意做一个了断,谁知两人在争吵的过程中,藏在对方口袋里的菜刀掉了出来,美惠子吓得失声尖叫,拼命挣扎反抗,和出来扔垃圾的纱织碰了个正着。
“我不想让那些烦人的媒体知道这件事。”美惠子将穿着便利店制服的纱织上下打量了一遍,“……你跟我来。”
美惠子小姐雷厉风行,当场就带纱织去了一趟附近的商场给她买了一套合身的西装。
“保镖可以佩刀吗?”纱织站在镜子前,扣上衬衫的扣子。
美惠子:“……这是法治社会,对刀具有严格的管制。”
纱织:“也对。”
随即,她仿佛终于想起什么。
“那个,”她试探着开口,“我其实是黑户。”
“……”
作为当红的女演员,美惠子小姐人脉极广,她大手一挥表示办理身份证明是小事,过几天就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收到答复的那天,戈薇也正巧从战国时代回来了。
她最近总是看着纱织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有一次还握着纱织的肩膀非常坚定地告诉她,“我绝对不会把你的下落说出去的!!”一脸严肃的模样看得纱织一头雾水。
今天戈薇似乎也有话想和她说,但听到她换了工作目前在当小岛美惠子的贴身保镖时,对方立刻就把自己想说的话忘到了九霄云外。
“我陪你一起去吧。”
办理作为身份证明的健康保险证的手续十分简单,美惠子小姐把一切都提前打点好了,最困难的结果反而是填写她的名字。
纱织思考了好半天,想到自己是从食骨之井里爬出来的,觉得自己干脆就姓井户好了。
“您的姓氏是?”
窗口后的工作人员有气无力地抬起眼皮,第三次重复这个问题。
“井户(いど)。”
“……知道了,请您稍等片刻。”
工作人员拿起一旁的红印章,往新鲜出炉的健康保险证上一盖。
纱织接过那张证明,发现填在姓氏一栏的是糸(いと),而不是井户(いど)。
两者发音虽近,含义却完全不同。
……算了,章都盖了。
“怎么了?”身边的戈薇问道。
“……没什么。”
纱织收起证明,推开了区役所的大门。
……
黑暗的山洞里响起了极轻的脚步声。
有什么人回来了,盘踞在白灵山深处的妖怪们发出低沉的怪啸,寒雾弥漫的暗处亮起无数猩红的眼目。
“吵死了。”神乐坐在栈道边缘的围栏上,脚底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们难道以为就只有你们困在这里很无聊吗?”
栈道贴着山壁而建,中间的山腹空荡幽深,仿佛通向地狱的豁口,唯有光芒冰冷的妖火照亮了从黑暗深处盘绕上来的栈道。
神无抱着镜子,面无表情地穿过寒雾,从黑黝黝的洞口显出身形。
“有什么收获吗?”
神乐跃下围栏,轻轻巧巧落到地上。
神无慢慢地摇了摇头。
“……找不到。”她轻声开口。
没有焦距的瞳仁注视着深渊般的山腹,她抱着镜子,微微低下头来。
“不管是哪里都找不到……气息从这个世间消失了。”
神乐沉默了一瞬,敲着扇子的声音再次漫不经心地响了起来。
“那些恶心的东西是什么?”
她换了个话题,下巴轻点,向栈道外示意了一下。
窸窸窣窣,极其轻微的摩擦声传来,堆积在深渊底部的奇怪肉块不断蠕动着,密密麻麻填满了人眼无法穿透的黑暗。
“奈落那家伙……已经好几天了。”神乐的声音不掩嫌恶,“这些东西越变越多,根本没有停止增殖的趋势。”
神无垂下眼帘。
“……是痛苦。”
神乐发出意义不明的单音:“哈?”
“想让痛苦消失,但是做不到。”
神无抱着镜子,漫山遍野的肉块在黑暗中翻涌蠕动着,她的声音缥缈无波,和山洞里弥漫的雾气融为一体。
“就算没有了人类之心,也依然无法让其消失。”
“……你在说什么?”
“因为找不到。”神无木然地说。
哪里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