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千北野所在的方向传来一声淡笑。
“玥儿，你该不会认为我是个大度之人，被人伤那么重，还能无动于衷吧。”
顾玥抿唇，他是回妖界报仇吗？
那为何三年来他毫无行动，偏偏是在凌初出现后不久，便离开了。
不过，顾玥没有再问，而是躺着翻了个身，看向千北野的方向。
烛火昏暗的几乎像是没有，她只能看到一道黑影静静躺着，没有反应。
然而，由于两人隔得有些远，顾玥看不到千北野面上的凝重，以及目光中的一丝晦意。
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千北野静静望着屋顶的横木，心中也像是有一道阻隔，膈在心底，经年未消散。
为什么离开？
思绪渐渐倒回了四年前。
那时，他已经在顾玥身边待了两年。
其实来到魔宫几月后，千北野身上的伤就全好了，只是不知为何，可能是毒性未完全消解，无法恢复人形。
按理说，他要是想直接离开，也是全然可以的，虽然当时他未至妖皇阶，妖力也已经在妖界几乎没有对手了。
只要回妖界温养一阵，彻底清了毒性，他就能去找搞小动作的老妖主算账。
纵然妖界当时还在老妖主手中，千北野若是直接动手杀人，妖界恐怕会陷入大乱，而他也会被老妖主的拥趸追杀。
但都无所谓，他幼时记忆全失，自有记忆开始就在妖界流浪，受过的白眼欺凌无数，妖界乱不乱，干他何事。
可是，他同顾玥待在一起时，她温热的手轻抚在他原身的皮毛上，他听着顾玥清冷又略微带着一丝温柔的声线，缓缓给他讲述她的憧憬。
屋内的光线极暖，火炉中也散发着融融的温意。
顾玥应该不会喜欢，一个杀伐无度，自私冷漠的妖吧。
千北野躺在顾玥怀里，蜷了蜷身体，抱着尾巴，享受着少女怀中的暖意，以及身上淡淡的芬芳。
反正那老东西就在妖界待着，也跑不了，他虽是都能找上门去。
再留在魔族一段时日，又有何妨。
结果他这么一留，两年时光飞速逝去，开始舍不得离开，时日越长，千北野就越不想离开。
漂泊百年的流浪儿，终于找到一处栖处，那里有温暖的光，有牵挂他的人。
顾玥虽然话不多，也并不是那种温柔娇弱的人，同他一起时，视线却总淡淡放在它身上，总是默默做一些事情，不会让他有一丝不适。
当他骤然察觉，自己的心意似乎越过了危险的界限时，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整只妖的全部注意，都已经牵挂在了少女身上。
顾玥外出历练不带他时，千北野会焦虑，顾玥身边出现陌生年轻的男子时，他会警惕。
千北野心底有一处越来越灼热，恨不得下一瞬就以人形站在顾玥面前，告知她自己的心意。
但他残存的理智制止了他这种想法。
不论是谁，知道陪伴在自己身边两年的灵宠，其实是一只妖，都会感到悚然的吧。
何况这些时日里，千北野与顾玥同吃同住，同进同出，可以说是极其亲密。
要是顾玥知道，她身边躺着的，其实不是一只普通的灵狐......
千北野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他也一直没有在顾玥面前露出过马脚，一直战战兢兢地扮演成她的小白，她的小狐狸。
谁知有一日，顾玥身边出现了另一道身影。
那个总是一身白衣，神情冷淡的仙修。
他看向谁时的神情都淡漠无比，可唯独对着顾玥，神色却缓和而轻柔。
千北野心中的警钟一下子就被敲响，无比警惕。
可是他无法暴露身份，而顾玥最近外出历练的次数越来越多，很多次，还与那个仙修结伴。
他只能看着二人的关系越来越亲密，可是千北野慢慢地连顾玥的人都见不到了。
好容易她在魔宫中待的时间长了点，却在一个午后，一边抚摸着他的头，一边面上含着几分别样的神情，咬着下唇，脸颊微红。
“小白，你觉得凌初仙尊人怎么样。”
千北野耳朵立即竖起来了，狐眼中满是不爽，朝着顾玥露出尖牙，“呲”了两声，表示非常不行。
但顾玥显然没有接收到他的意思，眼神不知飘向了何处，明显是神思在游走。
她愣了一会，叹了口气。
“哎，我为何会对你说这些，你一只小狐狸，哪里懂什么男女之情。”
这下千北野彻底炸毛了，难为他把那双狐眼瞪得溜圆，不敢置信地看着顾玥，一动不动。
男女之情！
这下完了，顾玥不会真的喜欢上那个每天穿得好似要上坟似的仙修了吧！
千北野急了，可是却还是不敢说话，只能站起身，在顾玥身边环绕着，一边心中又十分气愤。
可是他只能看着，顾玥她将凌初带回了魔宫，将他同自己魔族的朋友介绍，二人常常一同出去游历，感情越来越好。
直到一天夜晚，顾玥脸颊通红地回到房间，抱起还是原形的千北野。
“小白，他......”顾玥眼睫微垂，语气间略微羞涩：“他今日同我表明心意了，你说，我要不要答应他。”
“凌初他，很好，同那些仙修都不一样。”
“他性子冷淡，不过他同我讲过年少的经历，我觉得他有一点可怜。”
那夜，顾玥不同平常，说了很多话，却句句不离那人。
千北野心如刀割，却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安安静静坐在一旁，歪着狐狸脑袋，好似认真又懵懂地在听顾玥讲。
顾玥以为面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一只小灵狐，但其实却是一只妖，他的眼眸一点一点的黯淡了下去。
那夜，顾玥讲了多久，千北野就听了多久。
他听得认真，知道了许多二人相处的细节，以及顾玥的感受。
那天晚上之后，千北野就放弃了。
顾玥听上去很是喜欢那个仙修。
他们虽然是仙魔两修，但毕竟都是人族，相差也不大。
而千北野，他心中清楚，人妖结合虽不是不行，却极为少数。
第二日，千北野选择了不告而别，回到妖界。
也许他们终于一日会相见，而那时，他可以正大光明以人形出现在顾玥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