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由刺杀开始的彭城之战,持续了整整半个月。
陈星醒来的那天早上,苏真真端着汤药进屋。
窗外的光线映在他的脸上,是棱花窗的纹路,透明的皮肤显示他的虚弱,但微微眯起的眼睛,和抬起手挡在额头上的手,说明了陈星醒了。
他真的醒了过来!
砰的一声,苏真真手松,汤药掉落在地上,她快速跑进屋子,激动得想要拥抱他,但又怕伤害了他。
“你醒了!”
直到这个时候,陈星才看清楚了来人,脑海中里记忆顿时涌现,他抓住苏真真的手:“我醒了。”
苏真真这才敢抱住了他,哽咽道:“太好了!”
看来命运是可以改变的。
陈星活下来就说明了一切。
这半个月来,苏真真煎熬至极,但总算是苦尽甘来。
松开陈星,她擦干眼角的泪花,要出去给他重新熬药。
“等等。”陈星想到了自己出事之前的事情,拉住了她。
苏真真回头:“怎么了?”
陈星仔细打量他的神色:“你还记得皇上吗?”
“怎么不记得,你让他来救我!我当然记得了,只是昨天西北王逃了回去,陈祺就走了,是周大人留了下来。”苏真真安抚着他,让他不要多想,好好养病。
见陈星还在看自己,她就说了彭城现在情况不太好,因为战乱的缘故,百姓都逃了,郡王府死的死,伤的伤,现在几乎没有活口。
目前活下来的,只有陈星和陈光,但是半个月前,陈光就去了京城。
另外就是贺明死了,西北王带着贺夫人的两个儿子去了西北边境。
万幸的是,边境有顾家军和杜家军镇守,虽然出现了短暂的混乱,但很快镇压了下来。
不过西北王回去后,可能还会乱一阵子。
西北边境是西北王的根基所在,所以陈祺必须亲自解决他们。
刚刚解释完这一切,尉迟冷就出现在门口,肤色愈发苍白,他慢慢走进屋来。
上下打量着陈星:“你还真是福大命大。”
语气里说不清楚羡慕还是嫉妒。
陈星忽然想到了什么,正要开口,又见苏真真在这里,就先让她去熬药。
等她走了,陈星才问:“你没有救她吗?”
尉迟冷在场床头的凳子上坐下,笑着道:“按照约定,我的确应该救他,但是皇帝的药没能及时来,而你危在旦夕,苏真真求我,让我救你。”
陈星张张嘴,不知道是庆幸还是遗憾:“我让你来,是来救她的。”
“这样不好吗?她忘记了过去,现在全心全意在你身上,连周毓麟站在她面前,她都只有紧张和恭敬。”尉迟冷半开玩笑的说道。
“但是她只是中毒了,哪怕没有解药,十年二十年,她还是会慢慢恢复记忆的。”陈星心里发苦。
在他遇袭后,发现刺客往郡王府去了,他就立刻转头找上了陈祺,刚说明情况,陈祺毫不犹豫的就去了。
身为九五之尊,为了她,能付出所有。
可他呢,却连彭城都保不住。
尉迟冷端正坐好:“你也不用妄自菲薄,苏真真很聪明,虽然她没有明说,但是我能看出来,她已经猜到了自己的处境,皇帝走之前,问过她,要不要去西北,亲手了结西北王。”
陈星抬头:“她拒绝了?”
“没错,她说,她固然想报仇,但你更重要。”尉迟冷不禁沉思,“有时候我就在想,她是不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厨房里,药炉子面前,苏真真有些失神,昨日陈祺来找过他后,自己脑海中隐约浮现了些片段。
画面中,她坐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庭院里种着梅树,陈祺远远的廊下走来。
苏真真摇摇头,继续熬药。
门口传来脚步声,阿离带着今日的菜薹过来。
推门进屋后,阿离放下菜篮子,搓了搓手:“好冷啊!”
苏真真过去帮忙:“我来吧。”
两人坐在灶火的余烬前,阿离好奇的问:“你真的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吗?”
“没有。”苏真真和往常一样,摇摇头。
阿离的手暖和了,便帮忙摘菜:“真是可惜,你忘掉的那些记忆,真是精彩。”
其实这些日子,阿离有意无意的透露了许多事情。
苏真真听着,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根据自己残存的零散画面,她有点不敢相信,阿离嘴里的陈祺和她现在认识的陈祺是一个人。
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阿离突然话锋一转:“周毓麟呢?你也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苏真真停下手,认真思索了下:“我只记得,他送我进宫的时候。”
其实她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如果她真的是苏真真,那周毓麟才是一切的开端。
“哎。”阿离不再说什么。
苏真真不会炒菜,就交给了阿离,自己走出屋子,看到了廊下站着的周毓麟。
她露出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周大人。”
周毓麟颔首:“我给你买了点心。”说着递过来一个方块食盒。
不知道为什么,苏真真没有接,反而是望着他的眼睛问了句:“我真的是当过贵妃的苏真真吗?”
“是。”周毓麟没有犹豫。
“那如果重来一次,你还会送我进宫吗?”苏真真其实想的,周毓麟心里最重要的,肯定不是她。
“不会。”周毓麟答了。
苏真真露出笑容来,但并没有多开心,和他打了招呼,去找了陈星。
这短时间的接触下来,她发现自己对陈星有种莫名的愧疚的,但不知道是为什么。
所以比起陈祺和周毓麟来,苏真真更愿意和陈星呆在一块。
至少自己是能够掌控自己的。
苏真真如此这般想着,便也放心下来。
尉迟冷看到了门外的影子,故意开玩笑:“苏姑娘,问你个事,如果一直恢复不了记忆,会嫁给谁?陈星吗?”
听闻这话的陈星顿时紧张起来,苏真真心里莫名奇怪:“为何非要嫁人?”
尉迟冷也怔了怔:“女子不都是要嫁人的吗?”
“我能养活自己,想嫁人就嫁人,不想就不想,随自己高兴。”苏真真说得简单,但落在尉迟冷和陈星的耳朵里,可就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