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蜀都,风卷云舒,金乌热烈。
近日来,宁之衍的身子在灵力的温养下好了七七八八,气色也好了不少。
敞开的房门外,一截蓝色的裙摆显露了出来。
男子清疏明净的眸子微抬,看着门外踟蹰良久的女子,薄唇微勾,声音温润:“阿宁,过来。”
静默了一会儿,蓝色裙摆才完全出现在视线内,阿宁微眨了下眼,抬脚走了进去,最后停在他面前,仰脸看他,没有说话。
“今日可想去看灯会?”宁之衍敛眸,试探性地问她。
今晚都城内有一场乞巧灯会,听说往年年这个时候不论男女皆可邀请心仪之人逛灯会放花灯,若是换做以前他断然是不感兴趣的。
可如今不一样,他有心仪之人。
女子对上他那双清风朗月的眸子,毫无焦距的杏眼里有些茫然,犹豫了半响,微微点头。
檀木桌案上一盏青铜麒麟香炉升腾起袅袅青烟,味道浅淡,阿宁想,她知道男子身上的香味哪里来的了。
每年的乞巧灯会都分外热闹,人烟紧凑。街边的灯架上大同小异的灯笼悬挂之上,花灯十里,宛若星痕,四下小贩商户络绎不绝。
两人来到灯会,不俗的样貌就招惹来许多目光驻停,男子眉眼空净似清冷弦月,女子恬淡静谧似寒星。
他们与周围的喧嚣显得格格不入,却又莫名契合。
女子眨着长睫,对周围的事物都很新奇,而男子则是微微蹙眉,似乎对这种场面有些不适。
人渐渐的多了起来,行走间难免会与他人相碰,宁之衍不着痕迹地将拥挤上来的人群避在身侧,不让人推搡到她。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只要女子的目光停在某处的摊位上男子就会自觉上前。
他们在一处人少的摊位前买了两只憨态可掬的兔子花灯,在路过一个捏泥人的摊时,阿宁不由自主地顿下脚步。
她盯着那些栩栩如生的泥人,下意识抬手扯了扯男子的衣袖。
宁之衍微顿,低头看她,“怎么了?”
女子静静地看着,漆黑空洞的眼神里氤氲出一丝光亮,过了好半响,她张了张嘴,出声:“我想要,这个。”
循着她的视线,宁之衍向前望去,是一个捏泥人的小摊,大概是今晚的人都是奔着花灯去的,倒显得着摊子格外冷清。
宁之衍牵起她的手,走到摊位前,对着正低头捏泥人的老伯说:“老伯,我想要个泥人。”
老伯在捏泥人的最后一步,没抬头就问:“要捏什么样的?”
“他这样的。”这回是一道女声。
老伯抬起头,看到女子那张异常漂亮的面孔,愣了一下,随后笑着道:“小姑娘是你啊。”
眼神又注意到她身边的男子,老伯又接着说:“捏这位公子?”
阿宁点点头,纤长的睫毛微动,脑子里想的却是老伯说的前一句,她问:“我之前来过这里?”
老伯从桶里取出一团泥,仔细地看了眼男子的眉眼,开始捏初步轮廓,听到女子清冽的声音,他回道:“是啊,来过一次,旁边这位公子也来过。”
小姑娘的容貌太过于扎眼,跟天上的仙女似儿的,再加上当时还有两位气质不凡的男子为她争相买单,不想让人记得都难。
经老伯这么说宁之衍有些印象了,三个月前,他是来过这儿。
也是在买泥人,只不过他是来付钱的。
老伯的手很巧,一团泥巴在他手上跟有了生命力似的,将宁之衍捏的惟妙惟肖,连眉眼间的淡然都如出一辙。
付了钱后,老伯将泥人递给阿宁,他笑着道:“刚好凑一对儿了,祝福二位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宁之衍微微一笑,修长的身影仿佛要与夜色渐渐融,眸子里跳跃着花灯里的星光,“多谢老伯。”
冷白的指尖轻轻裹挟着微凉柔软的小手,男子牵着她朝十里花灯走去。
阿宁盯着相牵的手,一阵恍惚。
而同样恍惚的还有陆昭,今晚的花灯会人潮汹涌,可他仍是一眼便瞧见了那抹蓝色的单薄身影。
就在想上去打招呼之际,同样的也看到她身后的宁之衍,顷刻间他只觉得心里头晴转多云没一会儿便风雨交加。
胸口钝钝的疼。
后来他几乎是跟着他们两人走的。
在他们逗留的地方他也偷偷地呆了一会儿,买的东西他也悄悄地捎上一份。
就是糖葫芦太酸了,蜜糕太腻了,糖人太齁了……不过兔子花灯倒是挺可爱的。
如果,如果,如果…….
可惜没有如果。
当听到捏泥人的老板所说的祝福语,又看着两人无比登对的背影,陆昭知道,他这辈子怕是没有机会了。
月色寂寥,人影渐稀。
阿宁回到房间后就拿着泥人细细端详半天,忽然,她转过头,目光落到梳妆台前一个黑色匣子上。
她走过去,跳跃的烛光在她眼前晃,脑袋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长睫颤啊颤。
黑色的匣子打开,里面的泥人俨然跟她长得一致。
她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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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忘记了宁之衍,阿宁的下意识还是会留给他,会不自觉的将视线放在他身上,会也会不自觉的往他的方向靠拢。
有时候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搞清楚为什么会这么的不由自主,仿佛他的身上有种蛊惑人心的吸引力,引领着他。
让她最为疑惑的是,明明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却对这里的一切莫名的熟悉。
而出入宁之衍的院子更是熟练的出奇,仿佛来过千万遍。
宁之衍也待她极好,会给她梳头发,会陪她上街游玩,还会耐心的回答她问的每个问题,正是因为这样,才让她有些狐疑。
为什么要对她那么的好。
还有那个叫言三的侍卫,很奇怪。
明明很怕她却还要装作一副“我不害怕”的样子跟她套近乎。
在偶然的交谈间她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点,他似乎是认识她的。
可为什么她却对这人一点印象也没有?
而每当她一深想脑袋就疼的快要炸裂。
哪怕她再愚钝也是察觉了这之间的不同寻常,宁之衍那边问不出个所以然,她只能去找言三。
一开始他支支吾吾说了半天就是没说到重点,后来在她的注视下,言三总算把之前所发生的事情给她大概讲了一遍。
当然他略过了阿宁打伤他的那段,毕竟当着当事人的面讲,不太好。
“阿宁姑娘还有什么问题吗?”
言三端着煎好的汤药打算送过去给宁之衍,却被半路出现的阿宁拦在一旁的走廊外,非要他讲她跟主子之间的那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