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稍纵即逝，转眼间，一上午便过去了。
扶鸢喊出“来用膳”这三个字时，站在太阳底下练剑的小姑娘气喘吁吁地倒在一侧的草丛中——
这一片草丛是扶鸢精心打理过的，原先本是一堆软软的野青草，被扶鸢修剪过后，成了一张天然的软地毯。
云栀抱着长剑倒在地上，她看着头顶的碧澈蓝天，以及柔软得不可思议的云朵，疲倦地抬起手，拭去颊边的汗珠。
太累了......
她本来只是想和连江练习一下剑法，但没成想，这位老前辈竟然是想要她的命。
这一上午的功夫，云栀感觉自己好像训练了半年的量。
“怎么了，就不行了？”
“这才哪到哪啊。”
连江负手而立，他笑眯眯地凑过来，问道：“我记得你之前体力很不错啊，在秘境里大杀四方也不会累。”
“怎么这一出来就不行了？”
连江故作惊讶，云栀缓了口气，“蹭”地一下坐了起来。
“谁说我不行？”
“我可以！”
连江直接眼睛都笑没了，他摸了摸胡子，道：“那下午再继续？”
云栀笃定点头：“继续！”
连江一听，唇边的笑容愈发灿烂。
“不错，有决心。”
“那这么着，等下用完午膳，你去那棵树下站一个时辰，静静气。”
“我看你，还是浮躁了点。”
连江抬手指向后院高大茂密的梧桐树，云栀僵硬地扭过头，等看到那树下的光景时，她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那里不知何时铺上了一层尖利的地刺。
除了中间那一块净土，周围几乎都被尖锐的地刺包围。
若是走神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上面，恐怕屁股都要被扎成筛子。
云栀几乎能想象到那股难捱的刺痛感，她挠了挠头，干笑道：“连大人，这阵仗...是不是有点过于大了？”
连江挑眉：“啊，大吗？”
“我不觉得啊。”
“哦，对了，你师姐走之前专门叮嘱我，让我好好练一练你的耐性。”
“我本来是不想加的，但是考虑到这一点，我就没忍住，让小蓝蝶帮忙加了一圈。”
云栀：“......”
倒也不必如此贴心。
此时小蓝蝶刚好扑着蝶翅飞过来，她看着交谈甚欢的一老一少，声音都上扬了几分：
“连江大人，云栀道友，你们在讨论什么？”
连江看向蓝羽蝶，道：“在说你铺的地刺。”
蓝羽蝶一听，纤薄的小翅扑闪地更快了：“怎么样，我这地刺铺的好吧！”
“全天下几乎找不到比我铺地刺更厉害的小蝴蝶了！”
蓝羽蝶兴高采烈的邀功，云栀生无可恋地点了点头，道：“是，你是最厉害的小蝴蝶。”
若是说之前，云栀倒还不担心。
可是连江的教导法子，和她之前遇到过的所有长老都不一样。
问剑宗的弟子都说云若薇是整个问剑宗最严的师姐，但是与眼前这位前辈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连江教人，都是让人封了灵脉，卸了灵力再练的。
如此，练剑的难度不止上升了一星半点。
除了练剑，每练习完一套剑法，连江便要赶着云栀围着苍穹楼整栋楼，上上下下地跑上十圈。
对此，连江还美其名曰，说这是在锻体。
若真是锻体也还好。
云栀能感受到连江时不时释放出来的威压，每每等到云栀跑圈准备加速时，他便忽然释放威压，生生将云栀的速度压下去。
如此一来，云栀纵然想加快进程，也没有半点办法。
一番折腾下来，云栀只觉得自己身心俱疲。
云栀低落了几秒，蓝羽蝶看着云栀垂头丧气的模样，赶紧飞到云栀身边，关心问道：“小云栀，你怎么了，是心情不好吗？”
“要不要我陪你逛一逛，这前面有个很漂亮的花园，是扶鸢姐姐亲自打造出来的，我和你说喔，那个里面一年四季都有很香很好看的花朵，每到春秋两季，都有好多好喝的花露。”
“我带你去喝花露，你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蓝羽蝶热心推荐，刚走出门的扶鸢听着她的话，不免笑出了声：“哪有请人喝花露的，小羽，你要不抬头看看，现在究竟是什么时辰了？”
蓝羽蝶有些苦恼：“午时了。”
“但是，这个时间，终归还是有的吧？”
扶鸢戳穿它的心思：“我看是你想喝吧。”
“好了，中午日头大，快进来吧。”
“大人，您就别逗云栀了，让她进来吃饭吧。”
“都是长身体的阶段。”
连江乐呵道：“长身体的时期，更要等消耗了再用膳。”
“现在吃，正好。”
“走！云丫头，去看看你扶鸢前辈给你准备了什么好的！”
连江让云栀解了禁制，随即拂袖，踏进苍穹楼。
云栀抱着昆吾坐起身，她仰脸看向围着自己打转的小蝴蝶，心情莫名好了许多。
“你与我一起进去吧。”
蓝羽蝶蝶躯一震，受宠若惊道：“真的吗！”
云栀不明所以地点头：“当然是真的！”
“呜呜呜云栀道友肯定是被我漂亮的翅膀打动了吧。！”
蓝羽蝶高兴地围着云栀转圈圈。
云栀沉默。
这只小蝴蝶，会不会太夸张了点。
*
蓝羽蝶与云栀的互动落到扶鸢眼中，她笑了笑，无奈道：
“好了好了，别在外面闲聊了，小羽回来喝花露。”
“栀栀洗手，准备用午膳了。”
云栀高声应了一句，随即收起昆吾剑，朝着苍穹楼跑去。
蓝羽蝶眼巴巴地跟在后面，时不时道：“云栀道友，你还没夸我呢，还没夸我呢！”
蓝羽蝶的声音有些聒噪，云栀侧过头，急匆匆地夸了半句：
“你好看，你最好看。”
“所以，这位可爱的小蝴蝶，你可以随我一起去用午膳吗？”
蓝羽蝶被夸得有些飘飘然，它在原地盘旋许久，才娇羞道：“好~”
扶鸢看着蓝羽蝶的模样，没忍住抬起手，将它弹开。
“你最近可是越来越招摇了。”
“若你一直如此，将来化形可是会吃很多苦喔。”
蓝羽蝶早就将化形抛之脑后，它扑闪着翅膀，小声嘟哝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啦。”
“再说了，我还不知道何时会化形呢。”
它落到扶鸢肩上，小声催促道：“扶鸢姐姐，咱们今日喝什么花露，灵鸢花？待宵花？还是桂花？”
扶鸢挑眉，反问道：“你想喝哪种？”
蓝羽蝶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是桂花，我听秘境中的幻蝶说，元端秘境中的桂花都开了，那气息很是香甜。”
“可惜幻蝶喝不了花露，不然，我定然要它们帮我试试味道！”
扶鸢莞尔：“你倒是机灵。”
“好了，中午就喝桂花露吧，但是你喝完可要答应我一件事。”
蓝羽蝶谨慎问道：“扶鸢姐姐不如先说说，你要我答应何事？”
扶鸢垂眸看着落到自己指尖的蓝色蝴蝶，笑问：“你难道不知道？”
“今日开始，你可不能再去打扰云栀。”
“若是她休息还好，如果她在训练，你是万万不能干扰的，知道吗？”
蓝羽蝶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想到香甜醇厚的花露，还是不忍心地点了点头。
“我知晓了，扶鸢姐姐，我一定会听话的。”
扶鸢满意点头：“走吧。”
此时的云栀全然不知扶鸢与蓝羽蝶的谈话。
她看着小方桌上摆放的精致菜肴，又看了看空出来的三个位置，一时有些茫然。
见扶鸢进来，她仰起脸，漂亮的眼眸中划过一丝疑惑。
“扶鸢前辈，您和大人都不用午膳吗？”
扶鸢道：“不用，我已辟谷许久，而大人只会在兴致颇好时才会用些早膳。”
云栀：“诶。”
她垂下眼眸，看着桌上的三菜一汤，心中升起一丝犹豫。
都不吃嘛......
若是她一人吃完了所有的菜肴，那会不会很尴尬呀。
扶鸢似乎瞧出了小姑娘的为难，她压下翘起的唇角，温声解释：“无妨，能吃多少便是多少吧，若是吃不完，她们也倒掉了。”
等等，倒掉？
云栀赶紧拿起筷子，道：“不用，扶鸢前辈，这些我都能吃完！”
扶鸢眸中的笑意更甚。
“好。”
“若是饭不够了，便通知我一声。”
“你现在年纪还小，还用不着辟谷，再说了，现在吃饱了，下午修炼也会有力气。”
扶鸢笑得意味深长，云栀望着前辈面上和煦的笑容，心口不由得一跳。
不知为何，她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不管了，师父说了，享用美食的时候不应该胡思乱想！
只要犹豫一刻，那就是对美食的不尊重！
于是乎，云栀在扶鸢温柔的注视内，风卷残云地吃下了三菜一汤...以及一大碗粒粒分明的鲜香米饭。
云栀能清晰的感觉到，伴随着桌上饭菜的消失，扶鸢眼底的慈爱便越来越盛。
她停下筷子，有些拘谨地抬起头，无辜地望向扶鸢：“前辈，我..我脸上有饭粒吗？”
扶鸢笑着摇头：“当然没有。”
“那您为何要看着我？”
扶鸢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拂开趴在自己掌心的蓝羽蝶，低声解释道：
“说来话长，我许久没有做过饭菜，如今看你吃得香，心中难免会有些愉悦。”
“换句话说，看你吃完，我有一种很大的成就感。”
蓝羽蝶疑惑地扑了扑翅膀，小声询问道：“扶鸢姐姐曾经不是说，若是能养一只聪明的小灵豚会很有成就感吗？”
“小灵豚吃得多，吃相又很香...我记得您曾经还不想要我，只想要东域集市中的那只小灵豚来着。”
云栀迷蒙的抬起眼：“小灵豚？”
豚是曾经的说法，如今的修真界早就简化了说法。
小灵豚...按照寻常的话来说，似乎就是开了灵智的小猪？
云栀：“！”
她眸中划过一丝惊诧，扶鸢连忙封住蓝羽蝶的嘴，解释道：“咳咳，栀栀，小羽就是喜欢说胡话。”
“小羽，你下次若是再乱说话，我就把你一个月的灵石和花露都罚了！”
蓝羽蝶飞速地震动翅膀，她忽上忽下地扑闪着，翅膀上的莹莹蓝粉落了一地。
扶鸢的矜持优雅不再，她毫不客气地将蓝羽蝶关进它时常栖息的小窝中，然后才舒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云栀，抱歉道：
“你别听它乱说。”
“我只是觉得，你吃的很香。”
云栀看着向来温柔的前辈露出一丝小慌张，不由得弯了眉眼。
她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漂亮的茶色眼眸成了小月牙。
“我还是头一次见扶鸢前辈如此慌张。”
“谢谢前辈的招待，我吃饱了。”
云栀站起身，将桌上的碗筷收拾好，还未走出门，一位从来没见过的长脸女子便低眉顺眼地走过来，将云栀手中的碗筷接去。
“姑娘，这些我来便是。”
云栀看着陌生的面容，心中划过一丝惊愕。
这些人，自己好像还没见过一次。
所以，她们之前在何处？
这些轮到云栀惊讶了，扶鸢瞧见她的疑惑，出声道：“她们平时都不在，不常出来的。”
“每次你来，她们刚好休沐。”
竟然还有休沐。
那女婢退了下去，云栀转头看向扶鸢，好奇道：“那她们平日会有月钱吗？”
扶鸢：“当然会有。”
“苍穹楼的月钱都是半月一发的，每月初一十五分发，初一发六千灵石，十五发四千灵石。”
“每个月休十日，算上来，应该也算不错。”
“当然，如果遇到繁忙的时候，也会酌情加几千灵石。”
云栀震惊。
每月休十日，事情还清闲，一月有一万灵石。
那也太...好了吧？
“那繁忙的时候，会有多忙？”
云栀试探出声，扶鸢思索了一会，小声答道：“就比如，一个月只能休息四日。”
云栀默然。
她深深地看了扶鸢一眼，过了许久，才鼓起勇气问出声：
“扶鸢前辈，咱们苍穹楼还招人吗？”
“要不...我也来吧。”
一万灵石，刚好赚点跑腿费。
毕竟，福利这么好的差事，真的很难找到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