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靖初醉眼迷离，瞧着就不怎么理智。
周念来不及思考就退到萧靖尘身后，冷声道：“臣女不善饮酒，还请殿下恕罪。”
“喝酒而已，有什么善不善的？”萧靖初伸手就要去拉周念的手腕，“以后就是六弟妹，一家人，离本太子这么远做什么？”
“皇兄！”萧靖尘忍无可忍，从后槽牙里挤出几个字，“她是臣弟王妃，还请皇兄自重！”
“萧靖尘！”萧靖初伸手指着他的面门，“不过是让她陪一杯酒，你就这么护着，难道本太子还能吃了她？”
“她说了，不会喝！”萧靖尘略微勾了勾唇角，“皇兄没听到？”
这一年来，他对萧靖初一再隐忍，如何折辱他都可以不在乎。
可今天他若是连自己的王妃都护不住，还有什么脸面娶妻？
他们两人的对峙很快就引来众人侧目，方才还喧哗的大殿，逐渐安静下来。
“出了何事？”萧云鹤也不能再装聋作哑，“你们兄弟这是怎么了？”
“回父皇，儿臣跟六弟闹着玩。”萧靖初先回过神，“谁知道这小子开不起玩笑，儿臣不同他说笑就是了。”
“臣弟若是让未来的太子妃陪酒，皇兄以为如何？”萧靖尘却丝毫不肯罢休，“玩笑而已，皇兄不会开不起吧？”
萧靖初面色蓦然阴冷，转过身瞪着他。
但萧靖尘面色平淡，始终平时前方，他这一眼就好似重锤砸在棉花中，毫无着力点。
“尘儿！”萧云鹤斥责道，“你太过无礼！”
“无礼？”萧靖尘冷笑，“儿臣不过是用皇兄对儿臣的态度对他，就是无礼了？”
“他是大越储君！”萧云鹤气得不轻，不住地拍着扶手，“你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皇帝都发了脾气，众人自然不敢再饮酒，纷纷跪下高呼“皇上息怒”。
看着这样的阵势，周念低声在萧靖尘耳边道：“你要不要认错，大丈夫能屈能伸……”
“大丈夫能屈能伸没错。”萧靖尘平静地道，“可你是小女子，本王……不容你受委屈。”
语毕，他默默握住她的手，温暖的掌心给她无穷的力量。
那个瞬间，周念竟闪出要跟他共进退的想法，好在她理智没失，眨眼间就恢复。
她此刻看向偏后方些的周珉，他果真像沁妃说的那样，当缩头乌龟。
萧悦依旧昏睡着，此刻也指望不上。
她咬了咬牙，正要跪下求情，手却被萧靖尘死死拽着。
“别跪。”萧靖尘在她耳边轻声道，“信我。”
两人这些话只是眨眼间发生，萧靖尘此刻淡淡地回皇帝的话：“父皇曾下旨，皇家当为天下表率，父子和睦，兄友弟恭，夫妇和顺，今日皇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儿臣王妃当做那陪酒的丫头，请问……可算得上兄友弟恭，可能当这天下人的表率？！”
他的语气越来越急，声音越来越高，听得周念倒吸冷气，恨不得捂住他那张嘴。
“啪！”
萧云鹤摔了手里的杯子，气得手发抖，指着萧靖尘骂道：“你病了之后，朕以为你性子有所收敛，没想到竟还是如此？”
“父皇息怒。”萧靖初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道，“六弟一直都是这个倔强的性子，您就别与他一般见识。”
“你看看，你看看！”萧云鹤怒斥道，“你兄长从小就让着你，如今依然不与你计较，你还想怎样？”
“父皇当真要让儿臣将事情戳穿？”萧靖尘语气冰冷如今天的北风，带着“刀子”刮过众人的脸庞，“这么多年，到底是谁让着谁？！”
“你住口！”萧靖初高声斥责，“你看你将父皇气成什么样，还不认错滚出去！”
萧云鹤扫视一周，发现单膝跪地的武将中，多半已经准备好，随时起身站在萧靖尘身后。
此情此景，令他后悔不迭，这辈子做过最错的一件事，就是任由萧靖尘在军营里长大，后来又掌管了军权。
如今虽然他已经将兵符收回来，但似乎这些人已经不怎么受他和兵符控制。
这一年来，萧靖尘蛰伏在卫王府，对他和萧靖初恭敬有加，让他忘了，这位可是杀伐果断，六亲不认的大越“战神”。
就在他沉默时，只听萧靖尘接着道：“该道歉的是皇兄，该从这里滚出去的，也是皇兄！”
萧靖初伸出手正要斥责，却被萧云鹤阻止：“太子，你方才的确言语有失，给你六弟道歉。”
“非也。”萧靖尘握着周念的手不容置疑地道，“是给卫王妃道歉！”
萧靖初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萧云鹤，见他微微颔首，不得不将怒气吞了回去。
思虑再三，他还是低声道：“方才本太子喝了酒，胡言乱语，六弟妹别往心里去。”
堂堂太子给自己道歉，周念觉得今天这事已经够离谱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萧云鹤会突然改了主意，但她觉得已经够了。
萧靖尘却觉得不够：“皇兄，道歉就要有道歉的样子。”
“萧靖尘！”萧靖初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三个字，却看到他玩味儿似的摸着自己腰间的玉佩，不由得身子抖了抖，躬身道，“六弟妹，为兄方才失礼了，还请六弟妹别生气。”
犹记得小时候，他们两人因为一点分歧打了一架。
当时萧靖尘就是戴着这块玉佩，将他抱头痛揍了一顿，导致他后来做噩梦，梦里全都是那个沾着他吐出的血，不住地在眼前晃动的玉佩。
即便是如今，看到这块玉佩，他依旧全身发软。
萧靖尘已经好久不曾佩戴这只玉佩，今天看来是有备而来。
“你接受吗？”萧靖尘转过头柔声问周念，“他的道歉。”
周念正蒙着，被他方才的神情震惊到，此刻听他变了个人似的，声音如此温柔，一时没反应过来。
直到他又问了一次，她才颔首道：“接、接受。”
“如此，皇兄可以走了。”萧靖尘转头的瞬间，身上的温柔褪尽，浑身包裹着阴冷的气息，“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