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靖尘唇角挂着笑意，他装瞎子这么久，岂能叫一个小丫头给识破？
他茫然四顾，问道：“这是哪里，你问问旁边的宫女。”
瞧着他的样子完全是本能反应，周念不再试探，问了旁边的宫女，便往大殿方向走去。
路过一座宫殿时，萧靖尘却让她停下：“你看看，可是和安宫？”
周念抬眼看去，他们果真是站在和安宫的门口。
就在她又怀疑起萧靖尘时，却听他道：“这条路从小到大走了千百回，从未认错。”
“王爷大安。”门口守着的宫女欠身行礼，“沁妃娘娘就在里面，等着您呢。”
周念这才反应过来，沁妃娘娘正是萧靖尘的生母。
两人进了宫门，里面却不似旁的宫中那样花团锦簇，反而简单大方。
正殿内，沁妃娘娘坐得端庄娴雅，气度如兰。
萧靖尘与她长得很相似，只是气质却全然不同。
两人一同给沁妃请安：“儿臣（臣女）给母妃（娘娘）请安。”
从他们进来，沁妃就从未正眼看周念，也不让他们起身，只是盯着儿子问：“多日不见，身子可好些了？”
似乎习惯了自己母亲这样疏离的说话方式，萧靖尘也并未显得多么热络，只是缓缓点头。
瞧见他们母子这种见面方式，周念有些不解，怎么看起来比陌生人熟悉不到那里去？
两个人的神情都极为冷淡，不像母子，倒像是谈判桌上，为了共同利益不得不暂时在统一战线的两方。
因为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周念只有保持沉默。
婢女端着两碗茶放在他们面前，行礼之后就退到沁妃身后。
“除夕宴，你并不是非来不可。”沁妃瞥了眼周念，意有所指地问，“为何要凑这个热闹？”
“母妃在宫中，儿臣得来。”萧靖尘温声道，“否则又不知会被哪个御史参奏不孝。”
周念心中不由得一震，这萧靖尘也太敢说了吧？
可在他们母子之间，这倒是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沁妃果然不再问他，转而看向周念：“你就是国公长女？”
“是，臣女周念。”周念忙站起来欠身行礼，“给娘娘请安。”
“本宫一向不喜你们这些矫揉造作的世家小姐。”沁妃面色冷淡地道，“你有什么长处，让我儿偏要娶你不可？”
周念气息为之一窒，拍了拍要为她说话的萧靖尘，不慌不忙地道：“成婚并非是看对方的长处，两人过日子是长久之计，当看两人是否合适，是否性子互补，是否能够在长长久久的一辈子中，都能够容忍对方的缺点。”
沁妃气得拍了桌子：“身为女子，你当以侍奉夫君为第一要务，说出这样的话，当真是大逆不道！”
这宫里的娘娘，自然是没听过她这一番“现代”的言论，所以认为她这将两人放在同一高度的说法，是大逆不道。
她们认为，女子只能管理好后院，相夫教子。
萧靖尘的轮椅略微动了动，不动声色地将周念护在身后：“母妃，她没进过宫，你这样会吓到她。”
“你倒是还没成婚就护上了？”沁妃面色阴沉，“本宫还未见过你如此护过谁，她到底有什么地方如此吸引你？”
“她是真心维护儿臣。”萧靖尘淡淡道，“在这上京，再无第二人，况且人生在世，总得有些在意的人和事，否则活着还有什么趣味？”
这句话说出口，周念和沁妃同时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他。
只是，周念瞬间又低下头去，略微想一下就很清楚，萧靖尘这话是为了让沁妃息怒，便没什么可震惊的。
他的手摸索着向她伸过来，她犹豫了片刻，还是与他的掌心相握。
“维护你？”沁妃诧异地看着周念，“周珉那老乌龟整日缩着脖子，胆小怕事地过日子，他的女儿能有什么胆量护着你？”
“她与周珉不同。”萧靖尘毫不犹豫地道，“她是个好姑娘。”
见他如此肯定，沁妃缓缓吸了口气，盯着周念道：“既然他愿意护着你，你便好好照顾他，若是做出什么出格之事，本宫绝不饶你！”
“是，娘娘。”周念应声，“臣女定不负娘娘所托。”
萧靖尘悄然握住她的手，轻柔地搓了搓，迫使她手指松弛下来，这才低着头，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别怕”。
这两个字似乎有魔力，周念方才有些紧张的心情缓缓松弛下来。
只是感觉，那只手要被他搓出泥儿来。
看着他们相握的手，以及眼中只有彼此的样子，沁妃眼中的阴沉倒是被驱散了些。
沉默了片刻后，沁妃才摆手道：“这宫里的宴席本宫最是厌恶，你们且自去参加，不必再来请安。”
萧靖尘二话不说，牵着周念的手就走，自然的仿佛他们已夫妻多年。
头一回见未来婆婆，周念还不想给自己这么快就树立敌人，转身端庄地行礼之后，匆匆追了出去。
出了宫门，萧靖尘才缓缓解释：“我母妃性子冷淡，她也不喜这宫中生活，所以说话难免重了些，你不必在意。”
“不会。”周念笑道，“与那些暗中使绊子的人相比，臣女更喜欢沁妃娘娘这直爽的性子。”
萧靖尘笑笑，不再说话，她活得这样通透，本也不必他多余解释什么。
两人缓缓走在静谧的宫道上，宫墙很高，下午的日光将他们的身影扯得很长。
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莫名有种温馨。
萧靖尘就死死盯着墙上倾斜的身影，突然觉得，如果就这么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可以。
“王爷。”周念突然道，“我有点累，我们去旁边休息一会儿可以吗？”
他们已经到了大殿门外，门口是几位皇子在跟早到的臣子联络关系，此刻萧靖尘若是过去，会不会显得很尴尬？
“你不用刻意隐瞒。”萧靖尘自嘲地笑道，“瞎子的耳朵都比较好使。”
“这些人习惯了曲意逢迎，捧高踩低。”他接着道，“没什么好避讳的，若是一味躲着，更能引起他们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