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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4章 奇谋落魂散(1 / 1)

也不知过了多久,羊恭忽觉腿脚一阵清凉痒麻,心道:“我明明是身在冰天雪地之中,何以脚底阵阵炙热?难道又是阴阳镜余力作恶?”

这一番炙热,与先前冰河中的热辣完全不同。寒冰之上的是火炭炙烤一般,而此时的热细微,似烧得通红的铜针锥刺一般。朦胧中,但觉身旁有人,本欲想挣扎察看,无奈身不由自主,迷迷糊糊想到:“按照江湖惯例,都是喜欢这样晕来晕去的,我不想老是这样晕倒,却偏不能由己自控。当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未知几许,羊恭忽觉头上一阵刺痛,张开眼睛,只见一人手拈长针往自己眼角刺去。说时迟,那时快,羊恭心有所动,手掌竟可猛然伸出,一把拿住那人的手腕,喝道:“阁下意欲何为?”

那人惊喜的说道:“少侠,你醒来啦!”

是一老者。羊恭见他手中一枚金针闪亮,问道:“怎么?你想谋财害命么?”

那老者笑道:“这是拔寒的火针,可以替少侠驱逐体内的寒气。”

羊恭看了身上的伤口,被白虎咬过后,牙齿痕深入肌理,被他这么一说,果然有几分冰凉。见那老者并无恶意,只得松开了他的手腕。那老者当即转过身去,端起桌上的瓷碗,说道:“少侠趁热将这碗汤药喝了,可助你祛除体内寒凉。”

羊恭定睛细看,心底禁不住冒起一个字:装。见那老者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忍不住冲着他说道:“你们为何不派一个尖嘴猴腮的仆人上来?”

那老者两眼茫然,似乎没有听清楚。羊恭又道:“你装好人装得挺像的,却未必能瞒得过我。你们要我上你们的当,趁早别大白天的盼月光。”

那老者微微一笑,然后应道:“此时是深夜。”

羊恭坐了起来,说道:“甭管是白天还是黑夜,反正想打我主意,趁早打住。”

那老者也不恼,问道:“少侠何出此言?”

羊恭昂然道:“按照江湖惯例,你们定是有所图而来,表面上越是谦卑,心底里越是肮脏。不过,我事先声明,免得你们一番心血白费。我身上竟无绝世神兵,可以号令天下;亦无盖世秘籍,可持之称霸江湖;更无所谓的藏宝图,得后富可敌国。你们若是想从我身上图谋这些,趁早收手。”

那老者道:“少侠见识果然不凡,天下事知道不少。可我们只是冰河上寻常人家,要这些东西何用?少侠还是先将这药汤喝了吧!”

羊恭道:“你虽然一大把年纪的,但总不能将我当三岁小孩吧?越是装得慈眉善目,善长仁翁,也就越是不怀好意。”

他先入为主,早已认定这老者用意不善。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表面上越是风平浪静,所隐藏的暗流越是汹涌,是以处处提放,步步谨慎。那老者道:“你被白虎咬伤,这白虎非寻常的虎,乃是影州的虎变族,咬了人以后,令人全身奇寒无比。”

羊恭更是恼火,说道:“说不定那些白虎是你们放的吧?要么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我偏巧被影州的白虎咬了,而你们又偏巧将我救了,救了我之后,又偏巧会施针问药。”

那老者脸有不悦之色,却仍是温和的说道:“少侠未免将人看扁了!”

将那一碗药一饮而尽。羊恭冷笑道:“你们家下的毒,自然是有解药的,当然可以喝啦!我来问你,此间是何处?你们为何会身居于此?”

那老者一愣,脸上有迷茫之色。羊恭略觉得意,说道:“你们一定是被仇家逼得避难于此,于是隐姓埋名,是也不是?”

那老者点头。羊恭更是笑不可抑,更是认定他们必有所图,问道:“那你们就直接说了吧?到底图我些什么?我身无长物的,更无意你们这些纷争,身外之物,都可双手奉上。”

忽地想到:“难道是《犟山图形》?”

看看那只空空如也的碗,又看看四周简陋的房舍,更是肯定自己所想,心道:“定是如此,他们藏身于这犟山,因不得路径,一直隐身于此。此时此刻,就是冲着我身上的《犟山图形》而来。”

索性以进为退的说道:“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你们就直接说了吧?我实在是按耐不住了。”

那老者再也忍不住,喝道:“少侠,咱们庙小,留不下你这大菩萨。你这就请吧!”

竟是下了逐客令。羊恭略觉后悔,但随即又想:“这都什么世道了,天下哪里还有这样的好人?”

正在此时,忽听得屋外传来一阵吼叫之声,撕心裂肺,甚是凄厉。羊恭心头一沉,说道:“白虎!”

紧接着,又听得一阵叱喝怒骂,似是有人正在与白虎对战。一番厮杀后,白虎啸声越来越密集,显然是越聚越多;而叱喝之声越来越弱,显然是越来越无法抵挡。羊恭脸上更是不屑之色,心道:“你们尽管故弄玄虚,虚张声势吧!我小羊儿决不上你们的恶当!”

那老者坐立不安,脸上露出惊惶之色,听得这阵声势后,正欲举步出门,门外一阵嘿笑之声传来。笑声未歇,进来一人。那老者欺身上前,忙问端倪。羊恭眼见那老者年事已高,竟可行动如风,心下冷笑:“这一下露底了吧?”

只听得那笑者应道:“嘿……咱们救了这位嘿……少侠,嘿……白虎自是冲着他而来。嘿……咱们还是……嘿……”那人遇上这等危急至极的事,仍是一副笑意,似是被人点了笑穴一般。那老者突然喝道:“亏你能说出这样的话!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咱们岂可欺软怕硬?”

羊恭心道:“他们这些腔调,完全是预先商议好的,而这白虎必定是与他们是同一伙的。这些粗浅的伎俩,如何瞒得过我?”

想到这里,暗暗自鸣得意,偏有不巧,一阵寒意突袭心头,四肢又是一阵僵直。羊恭叫道:“不好!按照江湖惯例,屋漏必有连夜雨,我这无法动弹的紧要关头,白虎必定赶巧在此时现身。”

心念未落,白虎应念而来一般,破墙而入,张牙舞爪,凶相毕露。急忙之中,那老者祭出火形金针,火光闪动,飞向白虎碧绿油油的眼珠。火光过处,白虎唯恐趋避不及;但转眼之间,便有数十头白虎毙命于金针之下。金针既出,白虎挡者立毙,顷刻间化为阵阵青烟。羊恭叫道:“老头子,真没想到你竟有如此手段!”

回想起深陷斜坡之下,独战虎狼的情景,忍不住跃跃欲试,只是此时手脚僵直,无法动弹。白虎被那老者火形金针出其不意的击中,虽在惊惶之中,却并无退意,一番跳跃逃窜后,又再度集结。啸声此起彼伏,寒气四下游走,凝结成冰,交集成网,将室内之人团团围住。羊恭虽曾亲眼目睹白虎的不可一世的威风,但未曾见过这等游寒凝冰的怪异之象,心中所有动,却苦于有气无力。只听得那老者说道:“掩护少侠来开此地!”

羊恭整个身子被提了起来,急道:“少来这一套!快将我放下来!”

那笑者问道:“嘿……少侠,你心中嘿嘿嘿……有何疑虑?”

羊恭说道:“你们工于心计,布下这等苦肉计引我上钩,休想瞒我。”

那笑者听而不见,提着羊恭便走。羊恭亦是无可奈何,只觉整个身子在烟火中穿越,片刻之后,被放在火阵之中。火阵四方八向,人影绰绰,每一处约莫八九队,手持火器。因火光刺眼,远远看去,隐隐可见这些人面有凶相,剽悍暴戾。好不容易站起身来,只见四周全是熊熊烈火,火光冲天,俨然成阵,自然是八八六十四卦方位。羊恭笑道:“太恶心啦!又是这些老掉牙的玩意儿!”

那笑者手持刀型火器,凝神贯注,眼观六路,听得羊恭如此嘲笑,嘿声冷笑后说道:“是挺恶心的……”此言一出,大出羊恭意料之外,只听得他继续道:“人族就是喜欢故作高深莫测,爱摆弄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不过却有几分实用。”

说话之际,仍是嘿声不停。羊恭略觉此言不妥,正欲细想,却听得阵阵啸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而白虎亦是奋不顾身的从火光中钻了进来,似乎不怕火烧。羊恭问道:“虽说万物相生相克,但这些并非寻常的白虎,这些火如何抵挡得住?”

那笑者道:“这也不是寻常的火,而是三昧真火。”

羊恭心下不信,只听得阵阵惨叫之声不绝于耳,扑向火中的白虎化为一阵雾气,青烟袅袅,缭绕而散。白虎越聚越多,强行冲破各路人马的火器,却无一例外的被三昧真火烧化为水,水漫四野,漫天的火光渐熄。这等声势与当日月华夫人大战焚姑的情景有几分相似,只是羊恭尚在惊疑之中,一时未反应过来而已。那笑者见此情状,虽在危急之中,仍是嬉笑不停。眼见遮拦不住,一道金光冲天而来,落入火阵之中,幻化成人形,正是那老者。那老者一声吼道:“快将这位少侠带进去!”

话未落音,火形金针飞出,在阵中一划,划出一道光门。一掌推出后,将羊恭和那笑者推了进去。羊恭仍是怀疑他们对自己有所图谋,故布疑阵,当即破口大骂,但身子被那老者一推后,早已置身于茫茫四野之中,一时分不清楚东南西北。狂野之上,尽是伤残之士,散落各处,不计其数。羊恭见地上伤者尽是鲜血淋淋,似是被白虎所伤,心道:“这苦肉计太舍得下本了吧?”

欲细看究竟,忽听得身旁一人“嘤!”

的一声,似是伤得不轻。那笑者连忙抢身上前,凌空点住那人诸身要穴,嘿声笑道:“不可吱声!”

羊恭失声叫道:“悌子!”

地上之人,正是悌子。自与悌子离别后,羊恭无时无刻不挂念他的安危,此时得见,又是欢喜,又是激动。他见那笑者如此无礼,又喝道:“大胆狂徒,休得伤我兄弟!”

那笑者说道:“这是你兄弟?”

羊恭立马扶起悌子,一探其鼻息,只觉他呼吸微弱,似有似无,喝道:“悌子已命悬一线,你待怎地?”

那笑者说道:“这位少侠亦是我等从冰河上救回来的。”

羊恭略觉感动,自觉鲁莽,对着那笑者微微一笑,示意感激。他自被孟君婆婆带上犟山绝顶以来,常自忧心悌子伤势,此时得见悌子性命无忧,当真是谢天谢地。此时,那老者已进来,见羊恭与悌子竟是旧相识,略觉诧异。那老者一番好言相慰后,令人摆下酒席,邀请羊恭喝酒。羊恭本不好酒,但见如此盛情,却之不恭,只得勉强饮了三杯。他自觉多疑,自罚三杯后,问道:“诸位好意,小羊儿本不该多问。你们既然是冰河上寻常之家,为何竟有这许多部属?”

那老者道:“少侠不是外人,自当原本奉告。这些并非所谓的部属,而是族人。本族上下因避仇家,入迁于此。”

羊恭心想:“儒道两门为了相互斗法,同样避世于蛮荒中的桃源。他们全族隐世于冰河,也不足为奇。”

问道:“此属何处?难道仍是墨山吗?你们又是如何得遇悌子兄?”

那笑者嘿笑了一声,说道:“此地乃冰河……嘿……你这位悌子兄……嘿!也算得是与咱们有缘……嘿……”羊恭听得他一句话没说完,便嘿笑一声,心中略觉不耐烦,但想从他口中得知悌子的遭遇,也只得强行忍住。那老者察觉到羊恭的不快,示意那笑者住口,然后说道:“还是待我来说吧!咱们前些日子在冰河中打渔,见到这位受伤的公子飘荡在河中,因不愿纠缠于冰河之外的恩怨,多惹是非,原本不想出手相救。但见到他双腿新折,想必亦是被仇家所害,与我们有几分同病相怜的味道,便将他救回此处。”

羊恭听罢,竟然一下子反常的客气起来,向两人一番诚恳道谢后,又说道:“说来惭愧!悌子兄不是因为仇家追杀而折断双腿,是为了保护我。”

于是将两人与青竹六侠的一番纠缠简略说了。他察言观色,觉得他们言语中对儒门似乎十分见重,也就和盘托出。那笑者竖起大拇指,说道:“好样的,果然是够义气!”

脸上仍是嬉皮笑脸,嘿笑不停。那老者说道:“少侠名号为恭子,乃儒门掌教,老朽多有怠慢,还请恕罪则个。这位悌子仙身渐失,需要传灵力。我等未能救得悌子性命,深感抱歉。”

脸上露出困苦之色。羊恭闻言,心中黯然,听得那老者又道:“其实,要救这悌子也不算什么难事,不过我等法力低微,无能为力。”

羊恭说道:“难道法力高强,便可救得悌子兄的性命?”

那老者说道:“你们兄弟情深,老天垂怜,让你得到此间,有意成全你们兄弟之间的情义。这当真是上天早有安排,这事只能着落在恭子掌教的身上。”

羊恭魔着自己的鼻子,苦笑道:“啊?哈哈!诸位有所不知,我虽有儒门恭子的名号,却无儒门恭子之实,这玄术上的修为,嘿嘿嘿……”学着那笑者三声冷笑后,又道:“这个不值一提!”

两人双眼一直,似乎不敢相信羊恭之言。那老者细细看了羊恭一眼,一捋胸前长须,然后说道:“少侠何必太谦?且待我瞧瞧。”

伸出手指,直探羊恭脉搏。羊恭也不加抗拒。众人默然无语,那老者搭住羊恭的脉搏,不知为何,神情立马变得极为激动,转而老泪纵横。羊恭自知修为尚浅,毫无灵力,见那老者如此举动,极为感动,安慰的说道:“难得老前辈如此挂怀悌子兄。我灵力尚浅,无能为力,但天无绝人之路,定有其它法子可以救悌子兄。”

那老者却道:“不!少侠体内灵力充沛,我只须在少侠诸身要穴上略施金针,便可激发灵力。”

焚姑曾称羊恭体内的妖灵之力可以解除玄冥教的封印,慕容寒亦是声称借助他的妖灵之力练成阴阳镜,羊恭一概不信,此时听得老者如此一说,仍是将信将疑。那笑者说道:“嘿……既然少侠身有异力……事不宜迟,嘿……这救人如救火。嘿……相烦少侠,嘿……”那老者当即取出火形金针,在羊恭身上的要穴上一刺;那笑者双掌齐出,抵住羊恭后肋。羊恭立觉浑身上下似有涌泉一般,自是灵力外溢之故,这等怪异情景,乃平生从所未有。灵力如血丝一般,不住的涌向悌子的天灵盖,羊恭心道:“原来我体内果真有神力。”

片刻之后,只见悌子悠悠的张开眼睛。羊恭大喜,道:“悌子兄,你醒来了?”

悌子失声叫道:“帝尊!他们是在设计陷害你!”

竟是女子声音,那声音不是旁人,正是焚姑。羊恭惊叫道:“焚姑!”

身后两人齐声道:“不可张声!这是灵力急泄时应有的幻想。”

羊恭将信将疑。那老者又道:“这叫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少侠想必是心中挂念这位焚姑,心神浑浊之际,似觉佳人之声在旁。”

伸指欲点住悌子,却被悌子挥掌一挡,娇声叱道:“傲巴骂!你们为何这般忘恩负义?若非帝尊相救?你们此刻仍是身困灵城。”

一面说,一面站了起来,挥掌去推那笑者。那笑者回手便是一掌,却是不敢尽力,意在推开悌子。那老者说道:“忘恩负义的是妖王帝尊,他贪恋人族儒门掌教之位,抛却影州妖族。如此不义之人,留之何用?”

那笑者亦道:“不错!他要做人,自当将妖灵之力交还咱们妖族!”

仍是与那老者合力,催逼羊恭体内的灵力。羊恭见此,心中立马雪亮,说道:“原来你就是傲霸骂,这嬉笑不停的就是笑不死。我这么英明神武,为何想不到?”

欲挥手阻拦两妖,却身不由己。笑不死说道:“帝尊身上刺的是落魂阵,喝的是落魂散,身上的妖灵之力,无论如何,再也保不住了。”

焚姑说道:“两位如此固执,焚姑唯有得罪啦!”

当即打出一道火焰。傲巴骂与笑不死脸有愤怒之色,见火焰打来,只得松手。焚姑又道:“两位一心一意为火族着想,一片丹心,天日可表。可是,帝尊毕竟是妖王。”

羊恭见那人明明是悌子的模样,说话却是焚姑的口音,叫道:“你到底是悌子还是焚姑?”

一言未毕,突觉身子被一股奇大的力道托住,疾飞而出,正是先前被傲巴骂和笑不死合力激发的妖灵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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