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魂灵力扑向了杀猪刀,羊恭突觉整条手臂如同触电一般,忙不迭的松手,喊道:“妖啊!”
心想:“我只是练刀法,无心除妖,刀法未成,却惹上了妖。”
杀猪刀着地,刀身上红光越来越盛,片刻之后,竟尔显示出两个大篆小字:恭子。羊恭跟随胡一刀修习玄术已有数年之久,修为平平,但见识已不凡。眼见杀猪刀上显现出“恭子”二字,自然知道是慧剑的剑魂灵力全然转移到其上,一时之间气得呱呱大叫,对着杀猪刀吼叫道:“你不是堂堂正正的儒门恭子灵力吗?为何要委屈自己,藏身于杀猪刀内?立马给我滚出来!”
但无论如何叫囔,灵力始终是毫无反应。羊恭一跺脚,怒道:“你再不出来,我可要对你不客气啦!”
抓起杀猪刀,重重摔落。那杀猪刀似乎不敢与羊恭为敌,甫一脱手,便倏然而去。羊恭叫道:“嘿!好家伙,捅了我一剑便想逃吗?”
追了出去。那杀猪刀不敢稍停,一路七高八低的追出三里后,灵力渐渐不济。羊恭箭步赶上,一把拽住,紧握在手,说道:“看你往哪里逃!”
盛怒之下,又激发体内那股莫名其妙的力道,力道顺着指尖游走,将剑魂灵力与杀猪刀融为一体。剑魂灵力因无处寄身,才投入杀猪刀内,这只是一时权宜之计。此时,被奇大的力道催逼,早已无法脱离。这一切,羊恭懵然无知,上下打量着这柄杀猪刀,见它黑黝黝的,且残破老旧、略见铁锈,当真是苦闷不已。这儒门恭子慧剑原本是精致超凡、刃如秋霜的高大上,如今变成一柄低俗粗糙、残破不堪的杀猪刀,其貌不扬,如何能不厌烦?正自苦闷,忽听得一人“嘿!”
地一声冷笑。羊恭喝道:“谁?”
只见大树后转出一骑,马上坐着一少年,正是刘熙。他身后跟着数骑,自是平日与羊恭嬉闹对打的胡人少年。刘熙说道:“狗杂种,亮出你的法器,让我瞧一瞧!”
羊恭大窘,恭子慧剑已然与杀猪刀合二为一,兼之那杀猪刀黑不溜秋、破缺残旧,如何拿得出手?此时被刘熙如此一问,还道众少年已然知晓此事,不由得面红耳赤,暗暗地将手中的杀猪刀紧藏身后。其实,此举自是羊恭心虚,因为刘熙等人并未知情,此番前来,原是要与羊恭较量法器。曾一度,双方扭打时,羊恭不敌之后便抽出慧剑。众少年纷纷扣箭在弦,对准羊恭。不料恭子慧剑突然红光大盛,怒然而飞,唬得众少年屁滚尿流、落荒而逃。这一次他们均是有备而来,要报此一仇。刘熙见羊恭呆立不动,毫无亮法器的意思,又问道:“怎么啦?狗杂种?”
仗着神器在手,有恃无恐,纵马上前,挥动马鞭抽向羊恭。羊恭拔腿就逃,顺手一挡。无奈刘熙这一鞭用了全力,羊恭惊慌,不敢较真,向后闪退。冷不防整个人被绊倒,狼狈着地,而别在身后的杀猪刀跌了下来。众人坐在马上,目光一同落向那柄杀猪刀,见红光大盛,立马认得是慧剑所发,叫道:“怎么啦?你的法器见到了咱们巫师的法器,就害羞得要躲在脚后跟了?”
一胖子下了马,细细一看,叫道:“那不是什么绝世神剑,是一柄牛刀。”
匈奴人饲养马牛羊,没有养猪,因此将杀猪刀喊成牛刀。刘熙笑道:“狗杂种,你改行杀羊宰牛了吗?怎么带着这玩意儿?你的神剑呢?拿出来瞧瞧!”
与大伙一同下了马,围住羊恭。羊恭羞不可抑,不敢回答,巴不得找个地洞钻了进去。刘熙又道:“今日咱们不必动手动脚的,而是比一比法器,如何?”
羊恭气恨难消,欲大打出手,一把抓起杀猪刀,怒目而视,喝道:“比就比,谁怕谁来着?”
众少年见羊恭手执杀猪刀,一副叫嚣的样子,忍不住狂笑,纷纷讥讽道:“这就是你的神兵利器?”
“这小子拿一把牛刀就想唬人!”
“物出主人形,有怎么样邋遢的人,就用怎么样邋遢的法器!”
……羊恭苦恼不已,气得青根暴起,大吼一声,挥动杀猪刀,不知为何,这一声竟似鬼哭狼吼一般,甚是可怖。突然,那胖子失声叫道:“怪兽!妖物!”
众少年一看,脸色惨变,惊惶万状,似乎见到了世上最为怪异的妖兽一般。刘熙从怀中掏出一段精雕细琢的骨器,仅是从外表的细纹看来,就知道此骨器来历不凡,说道:“怕他做甚?咱们从巫师那里借来的法器,正好是用来降妖伏魔的。”
其余少年亦是将法器拿了出来,或青铜龙头古剑、或七宝玲珑塔、或金刚伏魔铃、或象牙雷公引、或香雪碧落斩……无一不是法器中的上上精品。相形之下,羊恭手中的杀猪刀显得格外寒酸。羊恭被这些胡人骂“狗杂种”骂得多了,却从未听过骂“怪兽”“妖物”之类的,也不知自己的容貌到底起了如何变化,自忖跟随胡一刀学艺多年,可以将眼前这一干胡人少年较量一番,索性摆出一副挑战的姿态,将杀猪刀当空一抛,以意念驱之。众少年见杀猪刀红光大盛,也不敢大意,紧握手中的法器,向杀猪刀抛去。本以为必有一场神兵法器的炫目大战,斗得华彩四溢、璀璨夺目,殊料这些法器只是在半空中晃了几下,偶尔发出一些微弱的豪光,便纷纷掉落在地。原来,这些法器乃众少年从巫师手中偷来,权作撑一下面门倒是不错,若当真运用,却是一窍不通。多年前刘熙便扬言要与羊恭较量法器,直到此时才偷来,足见平日里,巫师们十分珍重这些法器。羊恭大喜,见众少年的法器失灵,立马驱使杀猪刀来回窜动,砍瓜切菜一般,将半空中的神器一一砍落在地。众少年恼羊恭斩碎法器,怒其无礼,一窝蜂的涌了上来。羊恭笑道:“中看不中用,且待我拿你们这些家伙试招!”
正欲乘胜教训一番众少年,无奈剑魂因初入杀猪刀,灵力驻凡品,无法施展神威。此时虽感召到羊恭灵力的驱唤,仍是掉了下来。众胡人少年得此良机,七手八脚,上前扭打,逼得羊恭无法遮拦。羊恭自胡一刀传授后,认穴本领比众少年高出一大截,杀猪刀掉落在地,仍可以手指施展点穴的功夫。只是众少年一哄而上,恶狼扯羊一般,羊恭所有的拿手好戏根本就无法施展,急得痛骂道:“胡一刀大混蛋,大骗子,你传的功夫乱七八糟,半点用不上!”
众少年因法器被碎,要报仇雪恨,下手便重,将羊恭打得落花流水。忽听得一少年人的声音说道:“人多欺负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
虽是少年之声,却是江湖口吻。众少年转过头来,见林外正站着一汉人少年,略觉意外。那汉人少年眉目清明,面目俊朗,约莫十五六岁,颇有名门子弟的风姿。那胖子说道:“不是人多欺负人少!是人多欺负狗杂种!”
那汉人少年佯装不解的问道:“明明是人,又如何是狗杂种?我爹爹是个猎人,见过不少野兽之类的,他经常说,狗杂种才喜欢成群围着人来打的,而人却不会如此!”
说话之间,只见他红唇白齿,语音清脆,干脆伶俐。那胖子听得有趣,傻不愣登的跑过来,问道:“真的有狗杂种这种野兽吗?”
那汉人少年一本正经,煞有其事的说道:“有啊!我爹爹说,有些狗杂种长得特别胖,又特别的蠢,给人骂了还不知道。”
那胖子若有所思,似信非信,唯恐显得无知,失了面子,竟不住的点头。突然,刘熙喊道:“铁伐浩图,这狗崽子在转弯儿骂你!”
那汉人少年道:“骂他什么?”
刘熙冲口而出,说道:“胖子是狗杂种!”
那汉人少年听罢,哈哈大笑。胖子铁伐浩图知道又上当,羞怒无比,松开羊恭,一挥手,逼向那汉人少年。余人亦是围拢过来,与他一同堵截。那汉人少年较众少年年长,见众少年毫无惧意,不由得心生好感,一时也不恃强凌弱。羊恭心想:“这汉人少年的戏弄,与我的如出一辙,好玩!”
不由得心花怒放,顿生陌路相见恨晚之感,得意之下,觉身上的伤也不如何的痛,喊道:“猎杀狗杂种啦!看箭!”
俯身兜头,撞向胖子。那汉人少年本欲息事宁人,突见羊恭从后偷袭诸人,上前阻拦。众少年只道他上前动手,不问情由便大打出手。羊恭撞倒铁伐浩图后,趁势上前,挥拳便打,边打边喝道:“看清楚啦!狗杂种就是这样被打的!”
两少年愤愤不平,爬起身来,一齐上前拉住羊恭,拼命往他身上压去。羊恭两手牢牢各抱一少年,叫道:“来!你压!我被压死,也有这狗杂种做垫背!”
那汉人少年见羊恭大占便宜,心性大起,飞身上前按住两胡人少年,往下压了下去。被压在最底下铁伐浩图急得哇哇大叫,哭爹喊娘,顿时满脸污泥。其余少年,一拥而上,亡命般疯狂。铁伐浩图被羊恭牢牢拿住,手脚又一时抽不出来,急喊道:“快放开我!快压死我啦!”
羊恭道:“放开谁?”
铁伐浩图道:“放开我!”
羊恭道:“好!你承认自己是狗杂种,我就放开你!”
铁伐浩图道:“好!”
刘熙却道:“胖子,你不要乱来!”
羊恭喊道:“快承认自己是狗杂种,我就放了你!”
铁伐浩图吃痛,急得哭了出来,呜呜的喊道:“我是狗杂种!我是狗杂种!你放了我吧!”
羊恭道:“好!那就先放了你这个狗杂种!”
那汉人少年却道:“不可!七国大乱啦!”
羊恭既答应松手,听那汉人少年这么一提醒,说道:“老胡说做人要言而有信!”
仍是松了手。羊恭本来不愿跟随胡一刀学艺,但自应承胡一刀后,有言在先,只好硬着头皮践行信诺。铁伐浩图应道:“对!做人要言而有信!”
羊恭喝道:“你是人么?”
铁伐浩图道:“做狗杂种也要言而有信!”
见羊恭松了手,立马腰身加劲。他身形横大,力气也较余人大,竟尔抽身出来。余人见此,便有松懈之意。铁伐浩图顿觉身上卸去千斤,奋力一撑,掀翻众人,向羊恭身上跌去。羊恭横卧在地,左腿尚未抽出,顿时被众少年压了过来,张口便咬。铁伐浩图痛哭,带得羊恭滚在一旁。七八名少年立马扭做一团,在地上滚来滚去。羊恭虽被压得周身发痛,却觉这般叠罗汉的甚是好玩,竟是越闹越觉有趣,越觉有趣就抱得越牢。胡人少年生性好斗,见己方六人竟斗不过对方两个,心中愤恨难抑,也纷纷张口咬人。羊恭屁股突然吃痛,喊道:“松口!”
胡人少年置若罔闻,咬得更狠。羊恭骂道:“松口!再不松口,我可要放屁啦!”
此时那汉人少年亦被咬中,却强行忍住,一声不吭。羊恭道:“狗杂种!你再不松口!我可真的要放屁啦!今天吃的奶酪有点变味,忍不住要放啦!”
吸了一口大气,也不顾得此举实际上是羞辱了自己,“呼!”
的一声合唇吹了出来,笑道:“哎呦!臭屁不响,响屁不臭,偏偏我这个屁又响又臭!”
余人丝毫不理会羊恭使诈,仍是群情汹涌用力挤压。铁伐浩图受辱,更是丝毫不松,按住羊恭狂抓乱扭,以泄心中之愤。此时,那汉人少年口中喃喃自语,似是念动真言发诀一般,一柄长剑狂风般扑出,在胡人少年手上轻轻一划。众人痛得乱撞,顿时松开了手。那汉人少年拱手道:“刺伤诸位,情非得已,在下在此谢过。”
不愿多生事端,一把拉住羊恭,说道:“快上剑!”
心念甫动,原先的长剑白光一闪,陡然增大。刘熙哼的一声唿哨,少年纷纷上马,拈弓搭箭,拼命追赶。羊恭顺势抓起杀猪刀,但觉身子一轻,被那汉人少年一带,双足落在剑身之上,竟是御空而飞,兴奋的叫道:“想不到老兄你竟会这玩意儿,想必是修仙之人吧?”
那汉人少年点头。长剑载着两人,在树林上空疾飞。羊恭从未试过这般凌空飞行,此时将大地万物踩踏于脚下,见长空浩渺,自觉凌驾万人之上,豪气顿生,说道:“大侠,多谢你出手相助!”
那汉人少年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原是我辈分内之事……”忽觉脚下一沉,长剑斜斜飞向落地。原来羊恭虽随胡一刀修习了多年玄术,却尽限于入门的杀猪刀法,并非真正的修仙,仍与凡人无异。那汉人少年带着他御剑而行,自然是驮凡物如驮千斤。当年儒子与齐牧等人从东海折返桃源时,因有龙王等人相助,才得以驾祥云御空而回,但后因李可道的追魂剑的剑气袭击,齐牧等人从半空跌落。其时儒子断了一臂,无法将鲁酿拿住,身负齐牧、秦轩和楚钟三人已然如负三座大山,但见鲁酿性命不保,仍是奋力相追。后运用聚元归魂诀吸收追魂剑的灵力,才保得五人的性命。那汉人少年乃修仙之人,自然知晓其理,本拟御剑仅是为了摆脱众少年快马后落地而行,却见羊恭十分享受这份半空飞行的乐趣,一时不忍出言叨扰,扫其兴致,便暗中强催灵力。但因年少,催发灵力时又开口说话,飞剑逐渐不稳。羊恭正自心惊胆颤,满以为要摔得头破血流,却觉后领被人一提,惊魂未定之际,双足已然落地。他双手捂住耳朵,恍如梦中,正欲出言相谢,听得阵阵马蹄声响,急乱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