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恭见慕容寒远遁,笑道:“什么卑鄙下流?咱们这是那个什么……什么不厌诈,能制住你这俏娘儿就行,管他卑鄙不卑鄙?”
胡一刀却突然叫道:“小羊儿,咱们忠义门忠义为本,讲求的是正大光明,不是什么兵不厌诈!”
羊恭不满的说道:“你老胡牛力通神,与人正面交锋,自可大开大合。可是我手无缚鸡之力,若是正大光明的与人动手,岂不吃亏?”
胡一刀似乎灵机一动,一把拽住羊恭,为了吸引羊恭学艺,叽里咕噜的,给他讲了一大推江湖上的旧事掌故。说到将锱铢门驱散一事时,更是眉飞色舞,得意至极。羊恭自是听得神往不已,说道:“想不到这江湖竟是这么好玩?”
胡一刀趁机说道:“那你想不想出去闯一闯?若是要闯荡江湖的话,就得先跟我学武,如何?”
羊恭却道:“这玩意儿不好玩,不学!”
胡一刀道:“我这疯癫玩意儿可救了你的小命!你还不学?你是不是嫌这个入门费、拜师费之类的太贵?看在你与人灵珠有缘的情分上,我给你打个八折,如何?”
说这话时,满脸的不好意思。羊恭摇头。胡一刀极不情愿说道:“这样吧!索性再优惠一点,八折,如何?”
羊恭仍是摇头。胡一刀气怒,无何奈何的说道:“半卖半送,五折!”
羊恭看也不看一眼,掉头便走。胡一刀大吼道:“小子,算我倒霉到家啦!你就随便意思意思,给个两三成吧?”
气得胡子几乎要竖了起来。可是,羊恭头也不回。胡一刀风一般的赶了上去,又道:“这什么世道啊!你这小子真不识抬举!不识货!如今玄道中不知有多少人愿意出重金,拿号排队等着,我胡一刀未必会教他。我是看你是可造之材,手中又有这绝世神剑恭子什么的,这才有意倾囊相授!咱们虽是忠义门,行侠仗义什么的,总不能只靠贩卖枣子吃饭,所以只收两成,很讲义气的啦!”
说到这里,摆出一副恨不得一刀宰了自己的样子。羊恭仍是摇头。胡一刀急得挠头抓耳,手按胸口,忍痛似得说道:“一成?如何?这可是底线啦!”
羊恭依旧是无动于衷,收起恭子慧剑,绕过胡一刀,大步而去。胡一刀眼巴巴的看着羊恭离去,忽然喊道:“小羊儿,为了扩大忠义门,人丁兴旺,我给你倒贴八成,如何?日后中原各派向我私下送的银子,也全都归你,如何?”
羊恭听而不见。此时胡一刀跳了起来,闪电般追上羊恭,说道:“好小子,你一点也不贪财,真有你的。恭喜你通过考验,现在正式成为忠义门中人,这就随我学艺吧?”
羊恭牙缝中蹦出两个刺伤胡一刀的字:不学。胡一刀满脸的狐疑,问道:“那你日后靠什么替天行道,斩妖除魔?”
羊恭尚在童龇之年,虽然心智超越同龄,却不识得何为天道,何为妖魔,自然也不会为胡一刀口中的金银所动。兼之他常年被母亲冷落,心灰意冷,对所谓的学武,根本就提不起任何兴趣。眼见羊恭如此坚决,胡一刀被逼得没撤,问道:“要是那小女娃再来欺负你,你怎么办?”
羊恭道:“我小羊儿老是被人欺负,多一个俏娘也不多啊!”
胡一刀道:“我在此保护你娘五年多,要是哪一天我没空,那六个小鬼又来找你娘,你怎么办?”
羊恭应道:“五年来,你都一直那么有空,怎么哪一天突然没空呢?”
胡一刀无奈,突然青筋暴起,关刀一挑,提着羊恭挂在半空,任凭他挣扎,始终无法下来。自羊恭被挑在关刀之上,刀内又是一阵龙吟之声。羊恭心中惊慌,破口大骂:“死老胡,臭老胡,天杀的老胡……”胡一刀充耳不闻,说道:“你若不答允投入我门下,休想下来!”
然后对着关刀大喝一声:“长!”
关刀应声而长。羊恭被吊在关刀之上无法下来,此时离地面越来越高,自是关刀不住的往上长高的缘故。胡一刀问道:“怎么样?你半点武功也不会,只能受人摆布。胡一刀劝你还是乖乖的学吧!”
羊恭早已被吊得半死,仍是不点头。胡一刀倍觉无奈,气得搔头抓耳,吹须瞪眼的走了开去。羊恭见胡一刀远去,喊道:“老胡,放我下来!”
而胡一刀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羊恭又是破口大骂,骂得口干舌燥,吊得满身骨骼散架似的,渐渐不省人事。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得一人尖声尖气的说道:“咦!赤面青袍魔的关刀怎么会在此?另外一人粗声大气的说道:“乖乖不得了,青龙偃月刀在此,那疯老头那厮也必定在此,大伙快逃!”
一声唿哨,闪身而蹿。羊恭听得人声,斜眼向下一看,只见脚底下六朵绿云飘动,细看之下,却不是绿云,而是树冠;但见树冠竟能蹿动,倍觉不可思议。其实,这些树冠确实是人,这六人不是别人,正是青竹六侠,先前说话尖声尖气的是嵇冷铁,粗声粗气的是山无天。他们六侠自被胡一刀在各自额上种下三颗枣子后,一直无法拔除,此时头顶上竟尔长出绿株,郁郁葱葱,很是茂盛。六侠为了根治头顶的绿株,曾寻访了不少所谓的名医,但这些名医无一例外的全是束手无策,最后也就惨死在六侠的手下。如此奇形怪状,自然亦是无法得到刘渊的重用,因此六侠对羊剑容一直是虎视眈眈,唯有从她身上逼问出《犟山图形》的下落,才有根除头顶绿株的机会,因此无时无刻不寻罅觅隙接近羊剑容。只是胡一刀日夜守候在旁,便一直无法下手。此时,嵇冷铁不见胡一刀,就此逃窜,实是心有不甘,狼顾一般回过头来,失声叫道:“刀上有人,是那小贱人的野种!”
其余五侠骤然立住,回过头来,早已看清刀上之人。向三通道:“为何那厮要将这野种晾晒在此?”
众侠相互对望,一时不知所以。嵇冷铁道:“天赐良机,咱们只消捉住这臭小子,以此来威逼羊剑容,大事定矣!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山无天连声称妙。向三通却道:“此计恐怕不妥,羊剑容似乎不大喜欢这小子。”
嵇冷铁道:“母子连心,就算她再痛恨这小子,这小子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到时我等将他严刑拷打,羊剑容焉能不心痛?”
一番计较后,六侠心中一阵暗笑,决定捉住羊恭来威胁羊剑容。山无天临阵却打退堂,说道:“若是被那疯老头得知,只恐怕咱们‘青竹六侠’要变成‘青竹十二侠’。”
意思是说六人被劈,一分为二,六人身子化作十二段。嵇冷铁道:“难道这魔头当真有千里眼、顺风耳不成?就算能察觉到咱们,以咱们六侠今时今日的修为,大可逃到前日去避难。这魔头能跟随回到昨日,总不能回到前日吧?”
向三通又道:“可这青龙刀龙吟之声不断,杀气正盛,此举莫非是那疯老头在警示,要咱们不可起异心?”
嵇冷铁道:“三通兄,你难道忘啦!这青龙偃月刀名头虽响,却一直伤不了咱们。更何况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余人点头称是。这一番自我打气,六侠一下子壮了胆,腾身而起,直取身在云霄之中的羊恭。此时,羊恭早已被晾晒的口干舌燥,迷迷糊糊,突然见到六个头顶上长满绿株的怪人飞身而起,心中惊惶不已。向三通把玩着手中骰子,说道:“小野种,疯老头将你绑定在此,咱们是来救你的,快随我等去见你娘!”
一把向羊恭抓落,却被一条长长的薄铁挑开,“嗤!”
的一声,划破手掌,出招之人正是嵇冷铁。向三通怒道:“白面贼,此举何解?”
嵇冷铁老大不客气的说道:“三通兄,这疯癫老头玄术通神,青龙偃月刀降不了咱们,但不代表他没法子收拾咱们,因此这个假戏真做的罪魁祸首还是由我来承担为妥。”
余人自知听得出嵇冷铁的言外之意,自是怕向三通独吞《犟山图形》。向三通见嵇冷铁痛下毒手,急按骰子,将“六点”对着嵇冷铁,六道蓝光飞去。嵇冷铁也不敢大意,将手中的长长薄铁舞得密不透风。青竹六侠之中,以嵇冷铁和向三通的修为最高。此时,其余四侠见这两大高手相互争夺,正是抢夺羊恭的良机,当即纷纷欺身上前,各抓一肢,将羊恭从半空中拖了下来。嵇冷铁道:“不好!这四个家伙不要脸,趁你我拼得你死我活,坐收渔利,咱们先联手对付他们,然后再分高低,如何?”
向三通点头。二侠当即调转枪头,一致指向其余四侠。其余四侠各自修为不如嵇向二侠,却也不相伯仲,一旦联手,又可占到上风。顷刻之间,六朵绿云般的身影围住高耸入云的关刀来回旋动,一时打得难分难解。羊恭知来者不善,被吊了大半日后,好不容易被救下来,见四侠兀自酣斗,发足便走。他一口气跑出里许,却觉头顶乌云密布,风雨交加,抬头一看,正是长龙般的青龙偃月刀倒压而来。长达一里之多的关刀让他心惊胆战,屁滚尿流,但无论他左逃右蹿,前冲后突,始终无法走得出长刀的阴影。长刀劈落,将及地面,逼得四下烟尘滚滚,羊恭非被剁成肉饼不可,却见六条满头碧绿的身影向刀下闪来,各自双手过顶,祭出法器,盯着山崩一般的关刀。六条身影,自是青竹六侠。七条羊恭摔倒在地,吓得半天爬不起来,回过来见六侠正奋力顶着长刀,还以为是六侠舍身相救,却听得六侠骂声一片。山无天道:“小白脸,你出的馊主意,大伙今日丧命于此。”
王不留行道:“若不是你们二人相阻,我们四人早已抓走这臭小子!”
嵇冷铁道:“都怪你这一窍不通的,想独吞《犟山图形》!”
刘一斛道:“若不是你起着歹心,安安分分的依照疯老头的吩咐,岂会招致如此灭顶之灾?”
向三通气愤不过,踢了一脚刘一斛,痛骂道:“你这酒鬼胡说八道,大伙守在这里五年多,为的不就是这图形吗?”
一脚踢出,身子稍松,顶上的大刀又压下一尺。唬得其余五侠,急催向三通全力支撑。羊恭站了起来,说道:“原来你们就是青竹六鼠,要加害我娘,今日正好送你们去西天。”
心中起了要保护羊剑容的念头,便抽出恭子慧剑,向嵇冷铁刺去。嵇冷铁正全力支撑,哪有余力抵御?急得大声喊道:“胡老头,咱们答应你加害这臭小子,你却不讲信义,将咱们压死在此。天下无耻之徒,以你为尤!”
羊恭一愣,说道:“是老胡叫你来加害我的?”
嵇冷铁道:“不错!”
便在此时,一雷鸣声响道:“小羊儿,别听他们胡说八道!”
话音未落,众侠突觉劲风扑面,眼前多了一人,正是胡一刀。嵇冷铁也不惧怕,说道:“老糊涂,是你令我等来加害这小子的,你不讲信义,为何反过头来捉弄我等?”
原来,胡一刀为了逼得羊恭拜入自己的忠义门下,故意去捉青竹六侠来演戏。六侠逼于胡一刀的手段,不敢不从;但见胡一刀并未窥视在旁,当即起了异心,假戏真做,意图捉住羊恭来威逼羊剑容。胡一刀大窘,羞得满脸通红,说他神志不清,却又能想出这等计策;说他神志清醒,明知六侠忽起异心,却又不知如何反驳。一怒之下,收起关刀,喝道:“六鼠,给我滚!”
顶上泰山般的巨大压力陡然撤去,青竹六侠因惯性使然,直飞而起,听得胡一刀勒令离去,龙吟之声未曾停歇,哪里还有逗留?羊恭笑道:“老胡,这就是你的光明正大?”
也不向胡一刀看上一眼,兜头便走。胡一刀自觉无地自容,心中甚觉愧疚,但想到如此下策是为了扩大忠义门,又觉得理直气壮。正欲呼喊,却觉双手一震,又是触电一般,一道青光从关刀内蹦出,飞向羊恭。眼见青龙血魂攻击羊恭,胡一刀大惊,当即身影一闪,抢在青龙之前。青龙收势不住,早已撞向胡一刀。羊恭叫道:“老胡,你快收住这怪物啊!”
胡一刀双眼一鼓,说道:“我自己愿意给青龙血魂撞,与你有什么相干?反正你不愿意加入忠义门,我胡一刀孤零零一人,也了无生趣!”
挺身撞向青龙刀。青龙刀旨在羊恭,无论胡一刀如何阻拦,仍是势如猛虎,撞得胡一刀鲜血吐了一口又一口。人刀相搏,各不相让,自有一番惊心动魄。羊恭见胡一刀如此绝烈,倍觉感动,恻隐之心大动,说道:“为了学好本事保护娘,我小羊儿今日便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