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路过的!”萧怜四下张望着,想寻找出路。
九幽凝眉稍作思索,迈进一步,“这方天地,只有我一人,你又是从哪儿路过?”
萧怜退了一步,指着脚下,“下面,下面,我从下面来的。”
“下面?”九幽抬手拨开云雾,“可是从这下面?”
萧怜探过头去,下面一片汪洋,“不是的,是陆地,我从陆地上来。”
九幽笑道:“陆地?这倒是个好主意,刚好我已经厌倦了下面这些一望无际的海水。”
他向着下方挥袖而去,大海立时如开锅一般翻起白浪,响声震天动地,紧接着,一块生着礁石与珊瑚的海床拔地而起,分开海水,不断上升,高的地方,便是高山,平缓的地方,便是平原,一块大陆,就这样出现了。
萧怜瞪着眼睛惊呆了!
创世!
“你……!”她指着他,“我……!”
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九幽笑吟吟看着她,“这块陆地,该有个名字,叫什么好呢?”
萧怜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说?”
“对,你说。”
她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试着小声道:“璃光?”
九幽嘴角绽开,笑得那样好看,“这个名字好,就叫璃光。”
璃光……!
萧怜再看着脚下那方陆地,心中暗暗惊叹,璃光啊璃光,原来你是这么来的!
不行,没时间在这里玩,她得赶紧完成任务,胜楚衣还在等她。
九幽正如孩子玩泥一样,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这片新升起的陆地,一片荒芜。
他思索道:“好像缺了点什么。”
“生机。”萧怜随口答道。
“对!”九幽两眼明亮如星,看着她,“你真聪明!可是,加些什么东西才好呢?”
萧怜急着想问他帝呤的那个问题,就赶紧随口应付:“花草树木、飞禽走兽。”
“好极了!”九幽端着下巴想了一下,“花草树木,飞禽走兽,啊!想到了,我闲来无事的时候,曾画过许多画,不如就让它们活过来吧。”
他说着,随手从袖中抛出一只画卷,那画卷由天及地那么长,上面细细密密,画满了各种萧怜再熟悉不过的生物。
那些画上的东西,在画卷展开的瞬间,见了风,立刻就活了,顺着画卷,纷纷扬扬向着脚下的璃光大陆飞去。
九幽的双手,如舞蹈般飞舞,统筹万物。
“鸟,可以飞!鱼,可以游!万物向上,弱肉强食!……”
他玩的兴起,转眼之间,一套天地间的法则,就这样定下来了。
萧怜对他几近恐怖的创世之能几分惊叹,几分敬畏,几分顶礼膜拜,更多的,却是想赶紧从这个人身边逃开。
他既可是随手创世,就可以随手灭世,这样一种存在,还是不要招惹地好。
“内个……打扰一下。”
九幽双手中泛着璀璨的流光,摆弄山川大地,如心之所至布棋一盘,神情专注却而闲淡,“说。”
“送我来的人,让我问你一个问题的,问完了我就走。”
九幽的双手停住了,“你要走?”
“啊,是啊,我还有别的事。”
“送你来的是谁?”
“帝呤,帝呤送我来的。”
“帝呤?没听说过。”九幽继续摆弄下方的山河地理,突然想了想,“这样不好,不够美。”
说着双手凌空一撕,下方的大陆被骤然一分为二,成了东西两半,中间只有一小部分相连。
“东边这一块,我比较喜欢,气候就宜人一些好了,西边……”
萧怜生怕他祸害她的西陆,赶紧抢着道:“西边我喜欢!”
说完,她又有些后悔了,这个人可不是胜楚衣,她这样口没遮拦,若是将他惹毛了,那她的宝贝西陆就完了!
九幽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她,“你喜欢?”
话已经说出去了,就不好改了,萧怜只好咬紧后槽牙点点头,“嗯!我喜欢。西陆该四季分明,南北迥异,北方白山黑水,南方秀丽婉约。”
九幽的脸上又重新笑得灿烂,“好,就依你。”
他说完继续专注地摆弄脚下那一方新玩具,又不理她了。
萧怜只好乖乖地站在他身边等了半晌,趁他有空时,轻轻咳嗽了一声。
这一声,果然引起了九幽的主意,“你还有什么要求?我今天心情好,你喜欢哪里,都可以给你。”
“不不不,我不要了,我就有一个问题,替别人问完了,我就走。”
九幽挽了衣袖,将眼光重新转回到她身上,“好,你问。”
“帝呤说,让我问问你,你到底有没有真的爱过她。”
“帝呤……?爱……?”
九幽不解,“爱为何物?”
萧怜:“……这个……”
九幽似是第一次发现还有自己不懂的东西,追问道:“你知道?”
“是啊,爱就是男女之间,两情相悦,你喜欢我,我喜欢你,你包容我,我包容你,谁都不愿跟谁分开,希望永远一起吃饭,一起睡觉,永远在一起。”
“你喜欢我,我喜欢你?”九幽重复了一下她说的话,之后抬头看她,“你喜欢我?”
“啊不不不不!你弄错了,我就是随便一说,打个比方,”萧怜将两只手的大拇指对了对,“是一男一女,两个人,彼此喜欢对方,不是我喜欢你!”
九幽笑容没了,凝眉问:“这么说,你不喜欢我?你为什么会不喜欢我?”
他不高兴了啊,那可不得了,萧怜又赶紧道:“不不不!不是,我不是不喜欢你,我……,我……”
九幽立刻又孩子一样重新笑了,“这么说,你喜欢我?好啊!我也刚好很喜欢你,那么,你就留下来陪我吧!”
他玩够了,挥手拨回云雾,下面的沧海和大陆就不见了。
“喂,不行啊,我不能留在这里,我还有事,你快回答我的问题呀!”
萧怜跳着跟在他身后,到了千重阁门口。
九幽踏上玉阶,回身俯视她道:“我不认识你说的人,也不懂你说的爱,如何答你?”
“你真的不认识帝呤?”
“不认识。”
“那龙呢?你的龙呢?”
“什么龙?”
九幽看她的眼神,那样坦然淡定,纯净而没有丝毫挂碍。
他是真的不认识帝呤。
他怎么会不认识帝呤呢?
轰!
萧怜的脑袋里一声晴天霹雳!
不会帝呤搞错了时间,把她扔到九幽认识她之前的时间了吧……
“既然你不认识,那该是我搞错了,我走了!”
萧怜掉头就走。
身后的九幽也没有拦她。
果然,她走了几步,就自己停住了。
她是被扔上来的,要怎么回去?
难道让她拨开云雾自己跳下去?
下面的璃光刚刚创世,连个人都没有,她跳下去就算不摔成肉饼,也没用啊!
“怎么不走了?”九幽的声音悠悠响起。
“内个……,我,我不知道怎么回去。”萧怜转头,难为情地看着他,“你本事这么大,知道怎么送我回去吗?”
她说的是实话,可九幽却听得舒坦,“我的本事大吗?”
“大!大极了!”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上帝啊!你老人家!
九幽回头,望着高不见顶的千重阁,“千重阁,一千重。你随我来,到了最高处,你若是还想走,我就送你回去。”
一千层!
你想累死我!
萧怜咬咬唇,“好!一言为定!”
“决不食言。”
她随在他身后,上了玉阶,迈过门槛,进了千重阁。
千重阁,从外面看似不大,可一入其中,便如一方隔世洞天。
山川河流,楼台亭阁,数不胜数,云烟缭绕,无边无际。
她跟着他,沿着山边仿佛绵延到天边的玉石悬梯,一步一步拾级而上。
九幽背着手,走在前面,“如此天地,你竟然不意外,看来也是个有见识的。”
“当然不意外了,一场梦而已,梦中所见,岂能做数。”
九幽停了脚步,回头看了看她,“一场梦?你以为自己在梦中?”
萧怜眨眨眼,不敢说。当然是梦,您老人家以为自己现在还年轻?
九幽笑了笑,“好,既然是梦,不如好梦一场。”
他笑得随性,转身继续前行,“方才见我,你唤我楚郎,楚郎是谁?”
“他是我夫君。”
“夫君为何物?”
“额……,就是与我相知相爱,结为连理,生儿育女之人。”萧怜觉得自己碰到了一个文盲。
“你有夫君,所以懂得爱,对不对?”
“好像也可以这么说。”
“他既是你的夫君,那你是他什么人?”
“妻子、夫人、老婆,随便什么都行,一个意思。”
九幽再次停了脚步,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她,“不如你也做我的妻子,告诉我何为情爱,我便可以告诉你你要的答案了。”
萧怜一阵头大,“不不不,不行,我与楚郎说好了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不能再跟别人好了。要不,你换个人,比如帝呤,她很喜欢你的。”
“帝呤,我不认识,我只认识你。”
“那你这儿,有没有旁人,我帮你做个媒?”
九幽看着她,像是看着一个说傻话的三岁孩子,郑重道:“这天地间,只有我一人。”
他从萧怜的脸上看到一种无法言说的震惊和无奈,笑道:“但是现在,有两个了。”
他转身继续向上走去,“我在这世间,已不知度过了多少岁月,闲来无事,创造了这千重阁,包涵天地万象,却始终只有自己一个人,寂寞不堪,不过,此后有了你,大概就不一样了。”
他全然无视她坚定的要离开的决心,就这样将她给定下了。
“不行啊,我一定要走的,梦迟早都会醒的。你别太当真,不然会很难过。”你一难过,保不齐会发生什么天灾人祸的。
“你不会走的,”九幽一面含笑,一面前行,“因为你会爱上我。”
胡说八道,自恋狂,留守儿童!
萧怜在心中腹诽,却一个字也不敢说出来。
九幽当她不争辩便是有了同意留下来的意思,便不再谈这件事,转而问道:“不如说说你,你是谁,来自哪里,做过什么,遇到过谁。我想听故事。”
“好啊!”萧怜想了想,“就从我上辈子一出生说起!”
她跟在九幽身后,穿过飞瀑,沿着仿若天梯般的悬梯向千重阁的最高处走去,将白莲圣女与木兰芳尊的故事,萧云极与胜楚衣的故事,一一道来,只是将他们与方寸天和九幽天抗争这一部分给隐去了。
她滔滔不绝,九幽就一直耐心地听,偶尔还会问一句为什么。
就这样,不知说了多久,一千重的神仙洞天,竟然被她踩在了脚下,却依然不觉疲累。
“如何?”九幽俯视千重阁下方的一切,恍若立于云天之上,俯视浩瀚山河。
“甚美!”萧怜随着他一同看着下面,云霞缭绕间,仙山掩映。
“所以,留下来陪我吧。”
“我……”萧怜忽然有些恍惚,她看着九幽那张脸,分外地熟悉,却竟然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他与谁相像来着。
“不拒绝,我就当你答应了。”
“我……,我是谁?”
她竟然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了。
连同她所有的过往,所有她刚刚为他所说的一切,全部忘了。
萧怜茫然地望着九幽,“我怎么了?我在哪儿?你又是谁?”
九幽的笑容,依然闲淡,“我是九幽,你是帝呤,我,是你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