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楚衣刚要起身,却又突然滞住了。他发现,他们两个还在一起!
立时喉结动了一下,几乎是极度地尴尬,手忙脚乱,跌跌撞撞,逃命般的滚下了床去。
直到两个人七七八八算是将衣裳随便裹上了,萧怜才不耐烦道:“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好不好,搞得好像我睡了你不给钱一样!”
胜楚衣收了眼光,痛苦地揉了揉眉心,“从今天开始,你就去晴川宫安胎吧。”
萧怜见他这是要发配自己的意思,觉得有些话现在要是不说,不知还有没有机会说,赶紧道:“胜楚衣,我来东煌不仅仅是找你认亲的,我还有重要的事想让你帮忙。”
只要不提床上的事,就都是好事。
“叫君上。”
“是,君上!”萧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朔方八万黑骑兵的虎符,君上能否借我一用?”
“你要去夺回朔方?”
“是。”
“不行,孩子生下来之前,就在大盛宫安胎,哪儿都不准去。”
“胜楚衣!”
“辰宿,带她去晴川院,没本君的口谕,谁都不准放她出来!”
空荡荡的天澈宫,居然还藏着一个辰宿,他身形一闪,就出现在两个衣衫狼藉的人面前,低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一声不吭便要将萧怜请走。
“慢着。”胜楚衣从衣架上随手拿了件披风扔了过去,“裹上!”
说完不想多见那个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的人一眼,转过身去,扑入眼帘的又是那张凌乱到无法直视的床。
于是两眼一闭,只好继续揉眉心。
他昨晚到底干了些什么!
简直禽兽不如!
那些事,明明是他做的,又好像不是他做的。
那个人就是他,又分明不是他!
他明明只是凭空多了一份记忆,却又彻夜缠绵,感同身受。
明明告诫自己,阿莲是他的孩子,不可再有禽兽之举,却每次见了她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几乎按捺不住地想将她……将她一口给吃了!
各种凌乱,周身威压骤起,这一身的脾气,就有全都撒在了跪在门口来请安的几个人身上。
“都给本君滚进来!”
外面一溜水儿的弄尘、悯生、司命、紫龙都低着头乖乖地进来,贴着墙根儿毁成一排。
“更衣!”
胜楚衣进了屏风后面,紫龙就赶紧跟了进去伺候。
“到底谁出的主意,把她从朔方给弄来的?”他的声音从里面沉沉传出来。
弄尘、司命扑通一跪,齐刷刷指向悯生,“他!”
悯生坐在轮椅上,不能跪,只好低头,“君上,主意是臣出的,国书是臣写的,十万大军,也是臣调集的。”
胜楚衣立在里面,张开双臂,由着紫龙将朝服从里到外,一件一件小心穿上,“多事!”
“君上,当时事出突然,云极公主的身份被揭穿,又获了死罪,不日问斩,当时西陆三十余国纷纷倾国为聘,欲求娶之。臣等若是不趟这个浑水,无论云极公主是死了,或者嫁了旁人,只怕君上从地狱谷出来之日,便都是我等的死期。”
胜楚衣沉静了半晌,深深叹了口气,“那么现在这样,就算是替本君分忧?”
悯生由司命扶着,小心从轮椅上跪了下来,“君上,当年,臣等未能保全阿莲,令君上心碎欲绝,受尽折磨,仍无力回天。人之一世,倾情之人无非一二,所以此番,臣等豁出被君上处死,也必要将她周全地带回来。”
弄尘见胜楚衣声色缓和了许多,连忙搭腔,“是啊,先弄回来再说,至于以后要还是不要,还不都是君上您说了算。”
他说完就被悯生狠狠地剜了一眼。
胜楚衣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已是褪去满身凌乱,换了一番帝君姿态,“好了,都起来吧。”
他回身吩咐跟在后面的紫龙,“去太医院找个擅长保胎的女医,去晴川院伺候。”
紫龙一双超大的大眼睛眨了眨,便憋不住笑了。
这时,胜楚衣身后,噗嗤一声,几个人乐开了花,连一向石头脸的司命也强按着笑意,保持岿然不动的姿态。
“哈哈哈哈!恭喜君上,又要当爹了!这该是第几个了!”弄尘第一个贱兮兮跳了过去,“我说您老人家怎么这么烦,原来是为了这个!孩子嘛,自然是越多越好,跟女人是一个道理……”
之后,一声长长的惨叫!
一个人被从天澈宫的瀑布之巅给扔了下去。
——
下面,萧怜跟着辰宿横穿了整个大盛宫,进了最南端一角的一个小小晴川院时,听见了弄尘从瀑布上被扔下来的惨叫声。
她回头挑挑眉,看向辰宿,辰宿为人老实,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啊,内个,君上这两天脾气不太好。”
比起紫龙来,辰宿就厚道多了,安顿好萧怜,回头就找了一众太监宫女来将晴川院里里外外打扫了干净。
到了下午,紫龙便专门带了个两个女子过来伺候。
一个叫莳花,一个叫做茉叶。
莳花见了萧怜,就是深深一拜,“下官给娘娘请安。”
萧怜将脸一别,看向紫龙,“哪儿跟哪儿?谁是娘娘,谁是官?”
紫龙懒的开口,莳花便自己答了,“回娘娘,下官是太医院的女医,平日里专门伺候宫中的娘娘,尤擅安胎,今日起,下官便奉旨服侍娘娘一人饮食起居,每日晨昏请脉,不离左右,确保帝嗣无碍。”
她恭恭敬敬地还想继续说,被萧怜叫停,“等等,您慢点,谁是娘娘?”
莳花眨眨眼,“您是娘娘啊。”
“我是个什么娘娘?”
“这个……”莳花看看紫龙,紫龙摊手。
是啊,没封啊!侍寝两个晚上了,都没名分啊!
萧怜在榻上盘腿一坐,“这位女医官,您还是先请回吧,我只是是个落魄公主,肚子怀了个没爹要的孩子,不敢劳动专门伺候宫中正牌娘娘的医官。”
“哦,还有,顺路问一下,您给宫中,多少位娘娘安过胎啊?”
莳花连忙摆手,“下官惶恐,至今尚无用武之地。”
萧怜这才将胳膊向一旁的小桌上一杵,算你识相!
“还有你。”她招呼旁边的茉叶。
茉叶极为机灵,“奴婢给公主殿下请安。”
萧怜挑眉,“嗯,你,留下。”
——
入夜,天澈宫内华灯初上。
胜楚衣正双眼沉沉地盯着桌上厚厚的几大摞卷宗,一根手指撑着额角,坐在书案后,自从紫龙来禀报过晴川院那边的情况后,他那眉头就没展开过。
悯生立在下面,也十分为难。
君上七年虽未临朝,却对东煌朝野上下,事无巨细了如指掌,诸多军国大事,他虽人在朔方,却可弹指间决胜千里之外,其掌控朝堂之力,用人之能,治国平天下之道,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如今还朝亲政,将七年来的国事全数梳理一番,一整日下来,精神奕奕,洞察秋毫。
即便是代他执掌了七年朝政,如今只需一日,便也只有叹服地五体投地。
可这一入夜,君上立刻整个人就心不在蔫了。
一双眼睛直勾勾地,心思早就生了翅膀飞了。
“君上,剩下的,不若明日再议,您今日还有奏折尚未批阅。”
“你替本君批了吧。”胜楚衣挥了挥手,又向外面的夜色望去。
“君上,您既已还朝,悯生若是代劳,便是僭越。”
“那就留着明天。”
“君上,明日还有诸多事宜,等着您圣裁。”
胜楚衣将撑着额角的手收了,“那你说怎么办?”
“君上,今日事,今日毕。”
胜楚衣双眼之下,魔魅的光一瞬而逝,“好,今日事,今日毕。”
他起身便向外走。
“君上去哪里?”
“晴川院,找人替本君带着奏折!”
悯生扶额,不是已经嫌她烦,有多远发配多远了吗?这怎么又自己送上门去了!
……
晴川院那一头,萧怜正望着房梁发呆。
晚饭为了安胎,吃得都是清淡滋补的膳食,味如嚼蜡,她就没吃几口。
吃过饭,说要出去溜达,又被茉叶拦了下来,说您被禁足了,只能在自己的院子里转。
可她的院子,从这一头到那一头,就只有巴掌大的地方。
她想爬上墙头放放风,又被茉叶抱着大腿给拖了下来,不能上去,摔着怎么得了。
“好无聊啊!”她只好摊平望天。
茉叶在一边儿陪着,“公主,要不,我去给你找别的娘娘要点花样子,咱们绣花?东煌的刺绣,有种特别的针法叫做藏头绣,绣出来的花儿特别好看。”
萧怜晃了晃头,“绣花,让我用刀戳呢,我就会,用针,不行。”
“哦,那公主,那您喜欢画画吗?咱们画画?”
“不会,泼墨倒是可以。”
“那奴婢陪您下棋?”
“不会,琴棋书画,全不会。”
“额,那要不,明天,我帮您请个琴师来,您没事了学学弹琴,一来能平复心情,二来据说这琴乐,对腹中胎儿也有好处。”
“琴?会弹琴的那个现在不知在那高高的天澈宫上干什么呢。”萧怜半死不活地哼唧了一声,翻身趴在床上,百无聊赖。
“哎呀,公主,不能趴,会压到孩子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要不是因为肚子里有个小胜楚衣,我早就跑了!还在这里受他这个活罪!”
茉叶扑通一声跪了,“公主息怒,不得直呼君上名讳啊!”
这时外面一个清朗的声音笑道:“谁说云极公主不能直呼本君名讳?”
接着门开了缝,一只白玉样的手,拎着一串葡萄,“东煌的葡萄,小妹妹,要不要尝尝?”
萧怜的二郎腿换了一边,“小气巴拉,就一串?”
那门开了,一众宫女鱼贯而入,手里端的尽是各色翡翠玛瑙般的时令果子,摆了一屋子。
胜楚衣也不管屋里那么多人,直接挤到她榻上,“怜怜,听说你晚饭吃的不多?没胃口?那吃点水果,喜欢什么,自己选?”
萧怜就背过脸去,抿着嘴,忍着不笑出来。
“怜怜,怎么不用医官呢?万一本君的心肝宝贝不舒服了怎么办?”
萧怜不吭声,狠狠怼了他一下。
胜楚衣甘之如饴,“本君说的心肝宝贝可不是肚子里面那个,而是眼前大个的这一只啊。”
萧怜就噗嗤一声乐了,“胜楚衣,你那嘴是抹好了蜜糖才来的?”
“怜怜尝尝就知道了。”
两个人腻腻歪歪,旁若无人,茉叶就识相地招招手,将屋里的人都撤了干净,随手带上门,之后立在门口砰砰砰拍了拍自己的心口,不得了了!她居然比这整个大盛宫成千上万的娘娘们先一步见到活的君上了!而且还是个厚脸皮哄小媳妇的!
屋里,胜楚衣赖皮地将脸埋进萧怜的肩颈间,嗅着她身上淡淡的甜味,“怜怜,别这么无情啊,看我一眼啊。”
萧怜被他弄得痒死了,一巴掌糊在脸上将人推开,“胜楚衣,你把我发配到大盛宫的旮旯胡同,还软禁起来,不就是为了眼不见心不烦,干嘛还来找我?”
胜楚衣抬起头,正色道:“实在是有件事想求怜怜帮个忙。”
“干什么?”
“批奏章。”
“哈?”
很快,胜楚衣坐在榻上,萧怜坐在他腿上。
他摘一颗葡萄,剥了皮,去了籽,再送进她口中,一张脸近的几乎贴在她脸侧,笑眯眯看着她吃了,顺便嗅着她耳畔的甜味,“怎么样?蓝颜添香的感觉如何?”
萧怜一本正经地端着奏章,手里握着沾了朱砂的笔,一面吃葡萄一面微微皱眉,“修缮运河的大堤要一千万两这么多?”
胜楚衣慢悠悠又剥了一个葡萄送过去,顺便又在她脸蛋上啄了一口,“中饱私囊,多了,扣一半。”
“好。”大笔一挥,一本搞定。
下一本,“吏部考核,流程繁冗,建议将州府一级考试从三层改为一层。”
一颗葡萄送进嘴,“准了。”
“好。”大笔一挥,下一本。
萧怜专注地看,“下个月摘星大会,礼部求情划拨五百万两?……不如把修缮运河的那一半……”
“准了。”啵!亲了一下,“真聪明,继续,很快你就可以替本君做这些无聊的事了。”
“那你做什么?”
“本君负责亲亲、抱抱、吃葡萄!”
他说完坏坏一笑,一颗头就往她怀里钻,萧怜的手就是一抖,噼里啪啦一顿拍!
就这样,一个负责剥葡萄,一个负责执笔,胜楚衣美人在抱,一边调戏,一边调笑,几十本奏折阅下来,倒也没觉得乏味。
到了最后一本,萧怜口中咬着葡萄,含混不清地念,“西海靖边王贡献才色双绝之美女十人,恭祝吾皇临朝亲政……”
她危险地扭头眯着眼,看胜楚衣。
胜楚衣这边则手里已经又剥好了一颗葡萄,认真地看着她水灵灵、鼓溜溜地嘴唇,“张嘴。”
啊。
葡萄塞进去。
“这个,你来批。”
萧怜不乐意地将手中的朱批毛笔耍成个花,“我批,我算什么?我只是逃到你大盛宫里的落难公主。”
胜楚衣抬手将她手里的笔夺了,随手扔在一边,将人拘了肩膀,抵在胸前,“夜里,你是本君的皇后。”
萧怜使劲挣扎了一下,失败,“那白天呢?”
胜楚衣完美无瑕的脸上,绽开了妖魔一般的笑意,“白日间,你就是本君的囚徒。”
他翻身将人压在身下,“今日事,今日毕,奏章批完,现在开始,轮到本君吃葡萄!”
“胜楚衣!贱人!”萧怜一面含嗔带怨地咒骂,一面咯咯咯地笑,越是骂,就越是撩人,那一旁小桌上的果子、折子,就稀里哗啦被掀了满地。
小小的陋室,窄窄的床榻,挤着两个没羞没臊的人。
“胜楚衣,你还是天亮之前就滚了吧,不然等到明天早上,你又假装不认识我了。”
萧怜满身凌乱,已经拿他没有办法了,白天一个样,晚上一个样,白天畏她如虎,退避三舍,晚上如狼似虎,打都打不走。
胜楚衣将脸在她柔软的胸前深深地蹭了蹭,几乎是迷恋地一般的声音,“不走,死了也不走。”
“胜楚衣,你明天早上醒来,一定会后悔的。”萧怜一声轻叹。
“那你就抱着我啊,别放开我。”
“你万一生气了杀了我怎么办?”
“怎么会,楚郎永远都不会再伤害你了。”
“胜楚衣啊……”
“怜怜,乖,叫声爹听听!”
“滚!”
“小乖,听话,叫一声。”
“不要!”
“叫不叫?现在不叫,一会儿会后悔的哦……”
被他欺负地乱七八糟的人已经没空说话了,然后她真的后悔了,这一晚,她被迫叫了很多很多声,一直到这个禽兽心满意足。
春宵苦短,两人相拥而眠,紧紧依偎在一处,仿佛亘古至今就从未分开过一般。
直到胜楚衣的身子随着晨光的升起,渐渐变暖,之后缓缓睁开眼。
果然……又是……这样……!
不管他白天将她发配到哪里,晚上就都要追过来跟她腻歪在一起!
他极轻极小心地掀开被子一角,拎起萧怜的一只臂膀,悄悄放下,再小心将自己被她枕着的手臂慢慢地,慢慢地抽出。
一整套动作,轻到不能再轻,直到完全解脱出来,才深深松了一口气。
他无声无息地穿了衣裳,稍作打点,转身要走,可迈出一步,脚下又停了下来。
转头再看在床上沉睡的人,便越看越离不开眼。
薄红的脸颊,微颤的睫毛,露在外面的圆润肩头还带着昨夜沉迷的痕迹。
他竟然逼着她叫爹!
简直……禽兽所为!
可是胜楚衣凝然原地,看着看着这梦中酣睡的人,眼光便有了些犹豫,有了些温柔。
于是,走回一步,两步,三步。
来到床边,悄然俯身,双唇在萧怜脸颊上轻轻一点,之后迅速转身,头也不回,逃一般地出了晴川院。
他身后,床帐的阴影中,还合着眼的人,嘴角划过一丝得意的坏笑,王八蛋,我让你装!
然而,萧怜还没得意多久,辰宿就又来了。
“云极公主,君上有谕,还得麻烦您再搬一次家。”
“这次去哪儿?”
“君上说了,大盛宫三百里,一万八千宫室,除了天澈宫,您想去哪儿安胎都成,只要不要让他再看到您。”
“……,好。”
“君上还说,您不管去哪儿,必须把女医官随身带着。”
“好。”
辰宿见话已带到,竟然都乖乖应了,就松了一口气,一只脚刚要出门,身后的萧怜道:“对了,辰宿先生,麻烦帮我找个琴师来,我想学琴。”
“是。辰宿还要陪君上早朝,先行告退。”
他一脚踏出晴川院,便急火火赶去前朝。
长乐大殿上,胜楚衣高坐帝位之上,悯生、弄尘、司命、辰宿四大权臣分立左右,下列东煌文武百官。
正经事说着说着,就开始有人出幺蛾子。
“君上如今既已还朝,这后宫之中,便要有个正主来执掌,绵延子嗣,乃国之大任,还请君上及早立后。”
胜楚衣的眼光缓缓抬起,将手中的折子一扣。
下面便有上了年纪的老臣扑通一跪,“君上,恕臣之言,那朔方的云极公主,传闻早在朔方已育有一女,已非贞洁,迎入大盛宫,实在是辱没君上。”
另一边立刻也有人也跪了,“启奏君上,云极公主入宫数日,屡获殊宠,却又迟迟未封,如今后宫无主,君上却偏宠一人,臣以为,不利后宫安宁,陛下家不宁,则国不安啊!”
紧接着,就是呼啦啦一片,说什么的都有了。
“请陛下早日选德行出众之女子为后。”
“闻太傅之女闻听弦,位至贵妃,乃我东煌闻名的才女,品德仪容,堪称典范,乃帝后之不二人选。”
“姜军尉之女姜皇妃,文武双全,一枝独秀,可为后宫之首。”
“李大人家的……”
“刘大人家的……”
下面乌泱泱七嘴八舌,越说越热闹,胜楚衣将左右老老实实站着的四个人打量了一圈,声音不高不低,刚好朝上每个人都听得见,“你们四个,也说说看。”
下面立刻安静下来了。
这朝上唯一跟胜楚衣一样坐着的,便是悯生,他淡淡一笑,“君上的家事,臣等不敢妄议。”
他代胜楚衣听政七年,将朝堂牢牢把控手中,如今一开口表明了没有立场的立场,旁人就不敢再进一言了。
胜楚衣刚刚略有些绷紧的面容这才稍稍缓和了下来,“退朝。”
等回了天澈宫,四个人陪着,继续梳理这七年来的国之大事,刚说了几句,下面就传来一阵咣朗咣朗的琴弦声。
胜楚衣不动声色,“继续。”
于是几个人只好假装没听见,继续说正事。
可那天澈宫的潺潺流水声,却抵不过魔音入耳,极为难听的琴声,如同狗爪子挠地一般,时不时地刺破绵密的水声,破空而来。
几个人就又是不约而同地小心观察自家君上的脸色。
胜楚衣像是没听见一般,翻着卷宗,“接着说。”
四个人就只好也假装什么都没听见,侃侃而谈,可是怎么说,怎么都没办法集中注意力,悯生微微抬头,看见胜楚衣手中的那一本卷册,不知何时起,已经很久没翻动一页了,便是微微一笑,恭敬坐在下面陪着。
直到又至黄昏,该是到了吃饭时间,下面的琴声也停了,几个人立在下面说了一天的正事,偶尔贫一贫聊一聊闲话,悯生就有意无意道:“也不知是哪位娘娘这一日来如此勤加练习,该是盼着早日与君上结为知音呢。”
辰宿心知肚明,不吭声。
司命抱着铁剑,“精通音律的,在君上面前敢提个琴字,尚且班门弄斧,这狗爪子刨的一样,连我都听不进去,也叫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