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您是否在无意间也被这些词影响呢?因为您那般耀眼,所以也被说过类似‘女子不该这样’的话吧,因此您与驸马成亲后,因为他三言两语的贬低,便慢慢丧失了自信……”
“因为世间的女子大多是他们规训的那样,所以您才会因为驸马的话自我怀疑,觉得都是自己的错,觉得驸马说的对,甚至可能去痛恨自己的身份,觉得自己若不是公主就好了,若您只是一个普通女子,便可以给驸马体面与尊严……”
“您将自己关了这么多年,常常喝得烂醉,可您何时才能明白,这不该成为您的心结,如果您不是公主,您觉得他会和您走到一起吗?他的结果是注定的,是他自寻死路,与您无关……”
路听雪说完这些话感觉喉咙干涩,她今天说了太多的话了,自从离开母国后,她变得寡言少语,这一次,算是将她几年没说的话都一下讲完了。
忽然间,路听雪感觉心中无比的畅快,她的心灵此刻是广阔的,不像之前一样,好像总堵着一团什么东西……
她靠在门上,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轻了许多,她好像一片羽毛,似乎随时都能漂浮在半空,神态中也尽是享受之意……
“栾曦,走出来吧,烧掉心中的结,做回真正的自己,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个新世界,大口的呼吸新世界的空气!”
最后一句话说完,路听雪可谓是胆大至极。
屋内终于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路听雪听到了,她展颜一笑。
“咔——”门被打开了,背后有风卷起路听雪的衣摆。
她用双手撑着地面,避免自己直接栽倒过去,她感觉到头顶有人在凝视她,那双眼是那般深邃且认真。
头顶,传来上云国长公主栾曦醇厚的声音:“我倒想看看是怎么个没规矩的人。”
路听雪笑出了声,她仍没有回首,亦没有抬头,她只是支撑自己已经僵硬的身体,狼狈地从地上爬起,然后活动了下筋骨,直直站在了这位长公主的面前。
两人隔着门相处了一天,此时此刻正式见面。
两人都打量了对方一眼,路听雪一身青衣,容颜清秀清纯,晶亮的眼却自带疏离清冷感,她嘴角含着愉悦的笑容,冲栾曦轻微见礼:“见过长公主!”
栾曦比路听雪高出半个头,她五官果真英气又大气,一对剑眉尽显英姿飒爽,一双狭长的凤眼乃点睛之笔,驼峰高鼻,丹唇轻抿,她一头黑色长直发披散……
一身纯白的长裙迎风飘荡……
她的容貌让人惊艳,但更让人惊艳的是她整个人的气场,就犹如当初姜燃带着所有人的感觉一样……
即使路听雪隔着门跟她说了一下午的话,对这个长公主也有了解,但是此时真正见到她,路听雪呆在原地,竟也一时无言……
“原来你长这模样。”栾曦虽这般说,但竟也轻颔首,算是与路听雪打了招呼。
路听雪回过神来了,她笑道:“妾以为,长公主会对妾讲的故事感兴趣,没想到长公主出口的第一句话出乎意料。”
“我没有直接叫人砍了你,已经很客气了。”栾曦冷言冷语,又挑眉,“你现在说话倒是规矩多了,不在我面前一口一个‘我’,还直接称呼本公主大名了?”
“妾……”路听雪正想接话。
“得了,听着怪怪的!我先前都听习惯了!”栾曦直接打断她,“既然已经没规矩了,就这样吧!”
“谢公主。”路听雪点头,并未拒绝。
殿中沉默了一会儿,两人都没开口。
最后还是栾曦没忍住,启唇道:“先前不是很能说吗?从早上直接讲到天黑,怎么现在我出来了,你反而没话了?”
“长公主既然愿意出来,证明心结已解,您不想去看看外面的蓝幕与新世界吗?”路听雪再次诱惑道,该讲的她已经讲完了,她自己的故事,长公主的故事,姜燃的故事……
她们两人的故事,她自然不想再听了,但路听雪觉得,姜燃的故事,这位长公主肯定还是感兴趣的……
“这件事不急。”栾曦倒还沉得住气。
“你跟我进来。”栾曦转身再次走回寝殿中。
路听雪见她又折了回去,但这次她还邀请了自己,路听雪没有犹豫,跟着她进了她的殿中。
果然刚进去,就闻到一股竹叶香夹杂着一股酒味。
“长公主喜欢的香味很不同。”路听雪主动开口道。
“嗯?因为女子多喜欢花香?”栾曦至矮桌前盘腿坐下,她动作潇洒,姿态随意,挑眉看向路听雪这边,很难看出这是一个因为男子将自己关了几年“禁闭”的女子。
矮桌就靠着窗,只不过窗户禁闭,路听雪走过去后,也没客气,直接在她对面坐下。
栾曦见她这般举动,没有呵斥,反而眼底像是对对面的这个女子越加满意了。
看来,两人能聊得来……
“你先前还跟我讲男子驯化女子,女子不该拘泥于一方天地,还跟我转述姜燃说过的那些话,怎么现在又因这香味感慨了?”栾曦竟主动为路听雪斟了一杯酒,将酒杯推至路听雪面前。
竹香多是男子喜欢的味道,世人总觉得女子该爱“花”。
路听雪答道:“您喜欢的香味在上云来说,却是与大多女子不同,但我并不是觉得这样不应该。”
听她这般解释,栾曦盯着她几息。
然后抬手,对着她面前的酒杯,做出请的手势道:“喝!”
“我不饮酒。”路听雪直言回复。
“你若不喝,就请离开吧。”栾曦的语气更直接。
路听雪蹙眉,显得诧异,栾曦还补充道:“你要是走了,今日的游说就失败了,我母亲可不会饶恕你的。”
“您知道是太后派我来的?”路听雪问道。
栾曦单手往背后一撑,斜斜依靠着,姿态慵懒道:“除了我母亲,这世间又有谁真心在乎我,她时常派人来,生怕我做傻事,我昨天喝了酒,就知道她会派人来。”
“再说了,”栾曦指指自己的耳朵,又望向殿外的方向,“我不聋。”
见她这动作,路听雪便明白了,栾曦本就拥有一身武艺,听力自然比常人好,她早上在门口与婢女的话,她肯定都听到了。
“那……您……”路听雪的表情显得纠结诧异,她既然知道太后最在乎的就是她,为何还……
不知为何,见到栾曦本人后,路听雪总觉得她不像是一个因男子困住自己几年的人……
她……每个举动都洒脱、自由,而且她称呼太后为“母亲”而不是“母后”,就犹如寻常人家那样,即使只是小细节,但路听雪能感觉到,她很爱她的母亲……
那么,她为何会将自己足足困了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