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凤霞不说话,闷着头进了屋。
董萍跟在她的时候,苦口婆心的说道:“妈,小妹现在的身份跟以前不一样了,也不是以前逆来顺受的样子了,您以后跟小妹还有妹夫说话要注意一点。”
董萍和杨凤霞不一样,她嫁过来的时候,方乔已经下乡了。跟方乔一接触,就是她虽温柔,但坚定、有主见的样子,对婆婆丈夫以及大姑子嘴里说的,小妹以前逆来顺受,压根就没有概念。
所以董萍可以很快的调整心态,将对方乔的态度从‘看不起她拖家带口从乡下来打秋风’,转变成‘她嫁的好丈夫有本事得捧着’。
总的来说,就是看人下碟。比她差的她看不起,比她好的她巴结。
虽然此举很势利眼,但也算是能屈能伸。
而杨凤霞就不一样了,她从小看着方乔长大,对她以前的印象根深蒂固。
虽然这半年来在方乔的面前碰了不少壁,但内心仍然觉得人的本性是改变不了的,方乔不过是在她的面前装出来的强硬罢了。
她体恤这个女儿下乡五年受苦了,对她的冷言冷语一直忍着不计较。
结果到头来苦心不被理解就算了,却连儿媳妇都在指责她事办的不中,态度用的不对。
她一个当妈的,难道还要捧着她不成?
“注意注意注意,我说话还不够注意的?”杨凤霞的情绪一下子就炸了,怒气冲冲的说道:“她的身份再不一样,也是我生的我养的,我说的话,她就得听着!”
“是,小妹是你生的,也是你养的,但是小妹长大了,成家生子了,有自己的主意了,你就不该把自个的意愿强加到她的头上。”
董萍无奈:“妈,我不是指责你,我只是想提醒你看清楚形势。现实就是,你说的话,在小妹那里不管用了。就像刚才,你说也说了,吼也吼了,有用吗?没有用,人家说不办洗三就是不办洗三,管你说破了喉咙也没用,还把人给得罪了,图啥?”
图啥?
当然是图闺女孝顺。
人家的闺女逢年过节大包小包的往娘家拿,娘家有事也二话不说,有钱出钱,没钱出力。
方乔倒好,把手一甩,万事不管。
这让杨凤霞怎么甘心!人呐,一旦不痛快,无事也能生出是非。
杨凤霞心里不痛快,但又不能直接说,弄得好像她贪女婿家的财一样。
于是说话的声音里也带着火气:“生的闺女不跟我亲,孩子生了三天才来跟我说,我挑几句礼不是应该的吗?”
董萍跟杨凤霞这个婆婆也打过几年交道了,她心里想的什么,董萍的心里也能猜出一些。
只是空有算计,没有手段,不还是白瞎嘛!
捞不着好处反倒得罪了人,还不如啥也不干。
愚蠢。
董萍看不上杨凤霞,也不好在这时候火上浇油,免得引火烧身,便顺着她的话开解她:“挑礼是应该的,那你直说啊。你就明白的跟他说,你们来报喜报晚了我不高兴不就得了,你扯什么不洗三小孩长不好?”
“说句不好听的,你这是咒人家!人家当父母的听了能不生气?原本该是他们赔礼道歉的事,被你一弄反倒成了你不占理。”
为什么扯,还不是为了你们这群不争气的玩意儿!
一家人的工资没人家程柏东一个人的工资高!但凡有一个争气些,她何苦打上外孙洗三钱的主意,落了个里外不是人。
杨凤霞越想越觉得委屈,偏偏董萍还在喋喋不休的教训她,顿时气的将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摔,扭头进了屋。
董萍愣在当场,有些没反应过来。
错了就是错了,甩什么脸子?
本事不大,气性不小!
婆媳俩闹了个不欢而散,等到中午方海下班回来,等着他的又是一出鸡飞狗跳。
*
程柏东从城南回来,又挨家给相熟的邻居们报了喜。
回到家,他对在城南遇见的事儿只字不提。方乔坐着月子,最重要的是保持一个好心情,心情好身体恢复的才好,没必要拿这些琐碎的事去烦她的心。
刚出生的小孩儿长得快,几乎是一天一个样,双胞胎兄弟刚出生时还有些瘦削的小脸蛋也变得胖嘟嘟起来。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初十送中米的这天。
一家人一大早就起来忙活,不止双胞胎兄弟换上了新衣裳,安安和甜甜也换上喜庆的红色小薄袄。
衣服全都是小静用缝纫机一针一线做出来的,倾注了她的不少心血,比百货商场卖的衣服都精致好看,以至于当天有好几个邻居找方乔暗暗打听孩子的衣服是从哪儿买的,得知是小静自己做的,都惊讶的不得了,没想到她还有这等的本事。
小静也因此接到了几个订单,只是这时候禁止私下买卖,小静不收钱,只接了人家送的一些糖果、饼干、罐头之类的小礼品,以及几张布票当报酬,也算给自己找了个事儿做,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程柏东在厂里的人缘好,双胞胎兄弟送中米,厂里领导也来了不少,一波人散去,婴儿床头上的红封都快挂满了。
方乔刚整理好,就听见小静进门跟她说:“嫂子,川川岳岳他姥姥姥爷来了,现在正在外面跟我哥说话,一会就进来,您准备一下。”
“好。”方乔给孩子掖了掖被角,然后低头整理整理自己的衣裳和头发。
这时,杨凤霞和方耀祖被程柏东领着,先后从外面进来。
杨凤霞手里提着一个竹笆斗,上面盖着一块红布,脸上的笑带着些讨好的意味:“小乔,我跟你爹来看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