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做的午饭,一如既往的难以下咽。
在铁皮桌面上放下的盘子,装着炖菜,还特意给南斯准备了酒。
南斯也差不多饿了,就开始一匙一匙地吃起炖菜来,炖菜中除了稀糊糊以外,还有些软绵绵发红的丸子,大概是肉做的。酒的味道一般,不过也是眼下李家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酒了。
吃过饭,南斯和她在沙发上闲聊了一会。
玛莲修女靠着他打盹。
临近下午的时候,杜夫人也赶了过来,三个女人凑到一起,谈起了合作的事宜。
南斯不参与她们的讨论,在旁边吃着水果罐头。
窗外的檐梁上还挂着冰棱,天地间弥漫着皑皑的雪,太阳已经偏西了,微微有些阳光照进窗户里来。地板被李夫人擦的很干净,好象刚刚冲洗过似的。
李夫人在说着种子的事,不知不觉间,站了起来,在屋内来回踱步。她为了尽快让两个女儿重新过上以往那种富裕的生活,不知疲倦地来回走着,声音像是歌唱那般动听。
她穿着一双网眼长袜,还有小巧玲珑的高跟鞋。
裙子的用料很朴素,但款式比较时髦,南斯猜测应该是小蛇帮她选的。她那生了两個孩子的身体,像个熟透了的萝卜,居然还可能是美丽的。虽然说没生过孩子的女人的身体,一般会被看成是美丽的花朵,但萝卜可不比花朵更低一等,毕竟萝卜一口下去就能品尝到汁水。
南斯心里乱七八糟想着事的时候,他侧边的玛莲修女斜着瞪了一眼过来,压低声音问:“李夫人很美?”
“很美呀。”南斯附和道。
“她的屁股很迷人对吧?”玛莲修女阴阳怪气地说道。
“你应该向夫人讨教一下怎么能生出这么好看的一对女儿的秘诀。”南斯反击了她一句,顺手把她捞进怀里。
坏修女柔软的细腰很轻易地搂在胳膊里,背部贴着他的身体。南斯两只强壮的胳膊箍着她,手轻轻放在她的小腹上,感受其呼吸带来的律动。
李夫人的感觉,他在小蛇的记忆中尝试过。
玛莲和她比起来,是完全不同的,玛莲的滋味更像是野玫瑰一般妖冶。
“撒手……”玛莲修女轻轻挣扎了下。
正在说话的李夫人停下来,微微侧过头,用岳母那种略带责备的目光望了他一眼。
“你们两个的关系确定了吗?”杜夫人用一种颇为八卦的声音问。
玛莲修女气鼓鼓地哼道:“没有!”
“她撒谎!”南斯直接拆穿她,双手捂着她的小腹,看着两位夫人,“在这具美丽的身体里,孕育着一个希望!有朝一日推翻整个世界的希望!当他来到这个世界时,意味着无产者胜利的日子到来!无产者是不朽的,就像飞鸟一样,代代相传……”
他年轻高大,满面红光;
身材孔武有力,不显笨拙,更多地显示出轻捷而非力量。
但他用激昂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来,确实很有感染力……但没等他说完,玛莲修女就一把捂住他的嘴,用歉意地眼神朝两位夫人笑了笑:“抱歉,他脑子会时不时抽风一下,别见怪。”
李夫人用一种无奈妥协又有些幽怨的目光看一眼南斯:“我们要继续开会了,你要觉得无聊,可以到外面走走的。”
“我睡一觉吧。”
南斯松开玛莲,靠在沙发上,眯着眼睛休息。
耳边听着三个女人清甜的话语声,他沉浸在一种与他的性格不合的模糊而梦幻之中。一只手轻轻地揉捏着玛莲的,恍恍惚惚地听着,院子的树木在微风中沙沙作响,远处磨房中有几条狗在吠叫。
时间感就这么模糊了。
醒来的时候,有一种睡了很久的感觉,南斯看一眼墙角的老式座钟,下午五点了。他躺着又打了一会盹,院子外头,似乎有人在唱歌。
“这不过是个没有希望的痴想,它消失得像春日一样快……”
“但是一顾一盼,片言只语,却引起了梦幻,偷走了我的心……”
好像是李夫人的声音。
南斯舒服地伸个懒腰,从沙发上起来。
面前的桌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摘进来的蔷薇花,散发出淡淡的幽香。
他来到窗前,透过窗帘往外看去。
夕阳笼罩的院子里,李夫人腰部系着一条粗布围裙,迈着笨重的脚步在洗衣桶和晾衣绳之间来回走着,晾出一些喜好的旧衣服。
她的嘴里不咬着晾衣服的夹子时,就会用温柔的嗓音唱上几句歌。
南斯披上大衣走出来,那不知疲倦的声音又唱了起来。
“这些年的笑容和眼泪却仍使我心里感到无限悲伤……”
看着这画面,南斯的第一个感觉是感到放心。他看着前面那个苗条健康的身子,时髦的裙子外围着土气的围裙,宽紧适当,露出了她的臀部的曲线,他有种在看家庭电影般的轻松感。
有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李夫人吓了一跳,像是小兔子那样蹦着回头,用一副小鸟般的嗓子说道:“唉哟,吓死我了……”
“歌声很美妙。”南斯笑着走过来。
李夫人羞得耳根都红了,低声对他说:“您休息得还好吧?”
“很不错呀,神清气爽!”南斯在她面前伸了个懒腰。
“不如再睡一会。”李夫人温柔地说道,“再睡半个小时,醒来就差不多可以吃晚饭了。”
“那我今晚就不用睡了。”南斯笑着说了句,视线落在她的裙子上,“没睡之前我就想说了,这条裙子很好看。”
李夫人的心情快乐得无法形容,柔声道:“是清涟帮我挑的。而且,我听她说,是你给了她500镑?”
“我是上司嘛,自然要照顾下属。”南斯怀着一股豪情说道,视线不经意间垂了下来,“再说了,是我把你们带回新横滨的,自然有义务照顾好你们母女。”
李夫人不禁蜷缩起了自己的秀足。
想必,自己的网眼长袜和精致小巧的美丽高跟鞋,已经吸引住了风流课长的目光。她可是听大女儿和小女儿都提起过,这位课长,是个足控来着。
实际上她误会南斯了。
南斯只是看到她的脚边有一袋土豆和黄豆,视线被吸引了过去而已。看她的网眼袜和高跟鞋,只是顺带而已,真没刻意去看。
“这些是什么来的?”他好奇地问道。
“诶?”李夫人愣了下,脸色瞬间飘红。她羞愧地低着头,声音低到几乎令人听不清了,“这些也是新型的种子……我打算明天拿把锄头,自己找块地,种一点黄头和土豆下去,打发时间……”
明媚的夕阳从头顶洒下来。
温暖的气息,弥漫在庭院间。
李夫人脸红得厉害,两腿直发软,差点就要支撑不住了。
我好坏啊……她心想,怎么可以怀疑女婿呢……
“嗯,种土豆和黄豆。”南斯点头应着,“有需要帮忙的话,和我说声,哪怕我没空,也会安排人过来的。”
“不,不用的,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怎么还好意思麻烦你……”李夫人羞愧地说道,“我这种妇道人家,不懂什么大事,能做的就是这些简单的体力活了。在第九课也是,除了帮你们做做饭和打扫卫生,别的都干不了,我都生怕你嫌弃我……”
“怎么会呢。”
风微微地吹来,南斯脸上带着平日的那种微笑淡然的神情。
“我们是一家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嫌弃的……”
李夫人抬头,目光从慌乱到激动,再到满含热情:“嗯,我们是一家人。”
“对!”
南斯认真地点头。
李夫人勇敢而果断地踏出一步,双手握住他的一只手:“那么,请你把清涟的那部分记忆共享给我吧。”
“诶?”
南斯表情一僵。
李夫人握着南斯的手,凑近自己的嘴唇:“我听清涟说,你和她在她的记忆里拍了婚纱照,莪想看看大女儿那时幸福的模样。”
“……我把照片发给你好了。”
“我想亲临其境。”
“……”
“要全部完整的记忆哦。”
“……”南斯的表情有些古怪。
李夫人目光温柔如水地望着他:“你难道不愿意帮妈妈实现这么微小的心愿吗?”
“也不是不行,但我得提醒你一点,里边的事,都是为了救人的哦……”南斯小心翼翼地说着,打开电子脑,“你也打开吧,我发给你……”
“好!”
李夫人激动地闭上眼睛。
大量的数据传进脑海里,她的身体微微一颤。
再然后,她猛地睁开眼,目光炯炯地望着南斯:“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道德在哪里……”说罢,她捂着脸,慌不择路地跑回了古堡之中。
“……都说了是为了救人!”
南斯很冤枉地喊了句,然后拍拍脑袋,无奈地笑了起来。
这天晚上,李夫人辗转难眠,一遍又一遍地沉浸在那段记忆之中,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红着脸把湿漉漉的内衣和床单拿去清洗,还一遍遍地在心头埋怨南斯。
※※※※※
时间很快来到了一月底。
极度严寒的气候,逐渐开始有了回暖的气象,但距离春天尚且还有一段时间。新横滨的大街小巷,贴满了免费发放鼠疫血清的告示,每个发放点,都能看到排成长龙领取血清的市民。
在这场防治瘟疫的行动中,全局都是时崎在掌控。
市政厅数次想安排人过来沟通,想要派些人手或者配送一些魔药过来,都被副官小姐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明眼人都知道,市政厅这么做,是想来抢功劳。
副官小姐的目的就是为自家课长捞名声,怎么可能分一杯羹给市政厅。
但制作血清的费用,对第九课来说,是一个非常大的负担,仅靠一家是根本无法完成的。副官小姐发挥着自己的人脉,从修道院里要来了救济金,又和不少帝国大学的老同学拉了赞助,还逮着玛莲修女狠狠地压榨,才勉强算是能维持血清发放运转。
钱是我出的,功劳却被你抢了,被压榨得玛莲修女,转身就逮着南斯狠狠压榨回来。白天副官小姐忙得焦头烂额,晚上课长累得腰酸背痛,第九课的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为防治鼠疫做着贡献……苏大秘书除外。
到了月底,天空下了一阵子小雨和冰雹,大部分市民都缩在家里通过新闻了解局势。
新闻里的画面,一直都被艾琳警官英姿飒爽的身影所占据着。这位女警官在这段时间似乎成了新横滨警署的一姐,在她的指挥下,不但整个稻川会被连根拔起,还有一连串的大小官员落马。
一时间,新横滨政坛人心惶惶,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明天会不会被牵连进去。
艾琳小姐出尽风头,时崎小姐也不甘示弱。
随着时间的推移,关于鼠疫瘟疫的喜讯,开始一条接着一条被报道了出来。新增的感染病例,人数每天都在减少;治疗成功的病例,每天都越来越多。
新横滨的市民们没想到疫势会突然减弱,但是他们还不敢高兴过早。这些年来,他们早就对市政厅丧失了信心,尽管非常希望能摆脱瘟疫的折磨,但他们一开始就不指望市政厅的饭桶能短期内让鼠疫结束。
可是新闻里那个金发碧眼的副官小姐露面越来越频繁的时候,大家都开始谈论起这种新的变化。
人们内心深处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但又不敢明说的希望。八壹中文網
统计数字下降了,这是巨大的喜讯,相比之下,那些刚死于鼠疫的人就算不了什么。种种迹象表明:虽然人们还没看到官方公开盼望“健康时代”立即到来,但每个人都在暗中做好了准备,如何开始他们鼠疫结束后的新生活。
哪怕是难民和灾民,也在这时候看到了活下去的曙光。
六艘满载粮食的巨轮,停靠在了葵涌货运码头,每艘巨轮上都有全副武装的雇佣兵把守着。虽说在运输的途中因不可抗力折损了两艘,可这六艘船的靠岸,给居高不下的加州粮食市场来了一次颇为沉重的打击。
有了六艘,以后还会有更多……
一些抗风险能力较差的小粮商们,已经嗅到了风雨来临的气息,开始小规模地抛售手中的粮食。屯着海量库存的大粮商,自然不会做看着粮价就这么崩盘,在黑死上挥舞着钞票大肆收购投入到市场的粮食。
唯利是图的小粮商自然是把手中的粮全卖给了大粮商。
才刚刚呈现走低势头的粮价,又再一次抬头……在曙光来临之前,真正的腥风血雨,先一步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