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海绵延,昼夜来去。
新纪269年逐渐接近尾声。
天主诞辰节这天的黄昏时分,南斯从睡梦中醒过来。
昏暗的帐篷里,影子在睡袋旁坐着,似乎是正在打瞌睡的样子,头会不时往下点一点然后又猛地抬起。
南斯揉了好一会眼睛,直到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影子才回过神来。
“啊,大叔,醒了?”她弯下腰来,询问道,“要喝水吗?”
“来一杯吧。”
南斯撑着睡袋坐起来。
影子拿起一件大衣披在他肩上,然后转身打开保温壶倒了杯水过来。
帐篷门帘外有橘色的光线照射进来,营地格外安静,除了雪花飘落外没任何的动静,大家似乎都都还没有回来。
南斯喝了几口热水,干燥的喉咙舒服了许多。
“你爸回来没有?”他问影子。
“差不多回到了。”影子耸耸肩膀,看着他的脸问道:“你要过去?不如再睡一会吧,等吃完了晚饭再去。”
“本体呢?”
南斯在睡袋里挪动了一下身子,使自己坐得舒服些。
“本体在另一个路线,现在也差不多回到了。”
“还是不肯和父亲走在一起啊。”南斯微微地笑笑。
“本体就是这样的啦,就算心里知道错了,但嘴上也还是不会认错。”影子的语气也很无奈。
“你居然说她坏话,我要告状!”南斯吓唬道。
这次轮到影子微微地笑了,她说:“我说我自己的坏话你和谁告状?”
“哟,有道理!”南斯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然后歪着头,眼睛眨了两三下,调侃道:“可是这几晚帮我炼药过程中发生的事,你有何本体说起过吗?”
“……”
影子的眼角抽搐了下。
自从南斯开始炼药后,她就每晚都陪在南斯身边,或是帮忙整理下药材,或是等南斯累了帮他捏捏肩膀什么的。
在这过程中,接触自然是少不了的。
前两天还算正常,但最近这两天,就有些不正常了。
譬如说南斯停下休息的时候,她会刻意和他挤在一张小小的椅子上,肌肤很自然地碰在一起。有时她会忍不住笑,然后像只小猫一样钻进他怀里,让他轻轻拍自己的后背。
有些时候,影子也会觉得,安心地依偎在南斯身边的,偶尔撒一下娇的模样和普通少女没什么区别。就在本体的眼皮底下,她和南斯彻夜相对,炼药、聊天,哼着歌,就这么简单的事情,可以持续到天亮。
到了太阳即将升起来的时候,影子就会变得很倦怠。
不想看到天亮的她,就会像软骨动物那样弯着腰头枕在南斯的膝盖上,黝黑的肌肤和小小的胸脯都不介意让他碰碰。
这样的事发生的时候当然美好,但事后说起来是……很害羞的啊!
影子呆愣了一会,然后起身跑出外面。
“大叔就是個笨蛋……”
少女羞恼的嗓音听着还别有韵味。
南斯笑了两下,一边喝着热水,一边眺望帐篷外面的天空。空气很干,飘着一股聚集的人多了后的异味。越过林梢可以窥视天空,染着一片绚丽的橘色,就像天国一样。
过了一会儿,影子抱着劈好的木柴回到帐篷里。
“天就要黑了,我生点火。”她看都不看南斯一眼,就蹲在带有烟囱的炉子前蹲下,开始生火。
进山也有一段时间了,她生起火来非常熟练。
火苗升起来后,那小小的手掌便不停地往里扇风,火苗像跳舞一样跳动。
嘿嘿嘿……大叔太差劲了,居然需要靠火炉来取暖,不像影子,影子根本就不怕冷……脑海里得意地想着这件事,影子双手聚拢,小嘴唇凑到炉子前:“啊,呼——”
这吹气的模样特别可爱。
南斯喝着热水,感受着从喉咙到胃的暖意,只觉得心灵平静,一点异样的想法都没有。
影子把炉火吹着后,门帘打开。
冷风呼啸进来,苏莎嘴里呼着白气,一边喊“冷死姐姐”了,一边冲进站旁。看到影子在屋内,她二话不说,直接把冷冰冰的双双手贴到影子身上,嘴里呼出一声“舒服”。
“苏姐姐,不……”
影子刚表达抗议,苏莎直接把手移到她两边脸颊上,用力一捏。
“唔……”
影子可爱的小脸变成黑乎乎的年糕了。
“影子回来!”
黑乎乎的影子顿时消失。
南斯和苏莎都抬头看出去。
帐篷外面,李清显抱着哆啦a咕,表情不悦地走进来。影子和本体感受互通,苏莎掐影子的脸,她自然也有感觉,所以才会一脸的不爽。
“再掐下去小刺猬就要扎你了。”南斯出身喊道。
苏莎这才嘻嘻哈哈地松开手,弯腰把脚上的靴子脱掉,然后一边叨叨自己今天打了多少头异兽,可以卖多少钱,一边在众人眼前换衣服。帐篷里暖和,所以她要把身上厚重的冬装脱掉,穿一身舒适的居家服。
在南斯看来,她现在就像刚远足回来的少女一样,满脸笑容地在和自己炫耀收获。她打回来的那些异兽,皮毛全存在哆啦a咕的口袋里,卖掉后可以供她好好潇洒一阵了。
李清显坐下来后,视线朝向她翘翘的屁股,看了好久。
在这期间,南斯不怀好意地观察着少女的表情,看她到底有没有心生羡慕。
把身上的冬装脱掉后,苏莎快速在身体上套了件和白色无袖的裙子,然后背对着少女说道:“呀,清显,过来帮姐姐把后面的扣子扣上。”
南斯看过去。
那洁白光滑的后背两边,分别有一排小小的贝壳钮扣。
“自己扣。”李清显鄙夷地撇撇嘴。
苏莎那张狐媚儿脸马上转向南斯,水汪汪的桃花眼放电:“皇帝哥哥,来帮哀家……”
“我来!”
少女立马站了起来。
“嘿!”
苏莎眉开眼笑。
兴许是这眉飞色舞的模样太过于靓丽,以至于长期笼罩在她身上的贫穷的冷雾,都似乎消失不见了。
帮她扣扣子时,李清显的指尖趁机感受了下她的背部触感,肌肤光滑柔软。
这才是成熟女孩的身体么,无论是身材轮廓和肌肤感触都棒极了……这句话一直在少女脑海中打转,顿时让她感到有些泄气。
“扣好了。”
“谢谢清显哟。”
苏莎道了声谢,然后把头转过去看南斯。
“喂喂,boss,今天是天主诞辰!”她满脸期盼地望着南斯,一只手朝前,“哀家要礼物!”
南斯顺手从旁边的桌面上掏出一块烙饼:“今天一直没舍得吃,就是想留着给你。”
苏莎翻了个白眼:“就这?”
“当然不止!”南斯又从桌面拿起半包干菜,“还有这个。”
“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苏小姐大喝一声,然后飞扑过来,一把将他坐在身下。
那拳头直接砸了下来。
南斯侧头避开,然后开始反击。
这娘们属于那种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女人,绝对不能对她太好。躲开一拳头后,南斯并拢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直接戳向她的侧腹。
“哎呦!”
苏大秘书的软肋被击中。
娇躯一颤的同时,反抗黑心老板的气势顿时全失,她惊慌着起身想逃走。南斯直接用手按着她肩膀,把她按了回来,另一只手不停变幻位置,戳完右边戳左边。
“诶诶,啊,哈哈哈……停,好痒住手啊……”苏大秘书又哭又笑,推搡了他一阵后,脸蛋潮红地瘫软在他怀里,抽抽噎噎哭着骂道:“呜呜,你欺负姐姐,不和你好了……”
那表情,真叫一个梨花带雨。
可等南斯不戳她后,她立马又眉开眼笑,“好哥哥好哥哥”地在南斯耳边嚷个不停。
“啧!”
李清显皱眉又撅嘴。
——这女人真是使魔之耻啊!
“诶诶,对了。”趴在南斯身上,一副享受模样的苏莎好像想起了什么。她转头看向李清显,眼睛眯起,鼻子稍微皱了下:“清显妹妹要过来吗?姐姐给你留个位置。”
说着,她还真往旁边挪了挪屁股。
李清显脸一红,气呼呼地呵斥道:“无耻!”
“姐姐又不介意。”苏莎颇为顽皮地笑笑,“难道说清显妹妹会介意吗?”
李清显哼了声,带着敌意的视线怒瞪南斯。
南斯一脸“她不要脸你骂她啊,瞪我干什么”的神色。
“因为大叔变态所以她学坏了!”李清显一本正经道。
“我.……”
南斯表情一愣。
……我竟无言以对。
“清显妹妹,过来。”苏莎朝前勾勾手指,贱兮兮地笑了起来:“凑近一点,我和你说说那天我们进入遗迹后发生的事情。”
“什么事?”
李清显明显来兴趣了,赶紧挪着小屁股坐过来。
这时候,南斯忽然背脊一凉。
“那天就在影子面前,你家的大叔和我,唔……”
苏莎刚张开嘴,南斯一把捂住她的嘴唇,岔开话题:“好饿,我们叫人送晚餐过来。”
李清显瞅瞅他,又瞅瞅眼珠子拼命转圈的苏莎。
“到底什么事?”她深感疑惑地问。
“没事!”南斯朗声答道。
李清显的表情愈发怀疑:“肯定有事,快说。”
南斯一脸准备英勇就义的样子。
说个屁!
难道说我和你苏姐姐湿吻的事你想听?
李清显皱皱眉,然后嗓音清脆地喝道:“影子!”
“……”
南斯拼命和从地面升起的影子打眼色。
影子收到信号。
影子理解了信号。
影子毫不犹豫地把他卖了。
听完影子的报告,李清显表情有些吓人。
她脸颊微微泛红,声音有些嘶哑地冲着南斯大骂:“难以置信!我在外面担心你担心得要死,你居然在里面逍遥快活,无耻!无耻至极!你的脑子退化成了光屁股的猿人不成?你以为这样无所谓是吗?臭大叔——”
南斯头疼地揉揉眉心。
苏莎滚到旁边的睡袋上,幸灾乐祸的眸子弯成了月牙。
“无耻!”李清显又一次骂道。
南斯赶紧举起双手:“好好好,我无耻!”
“非常非常无耻。”李清显再次强调,声音十分清晰和愤怒。
苏莎乐得躺在地上打滚了。
回头再收拾你……南斯眼瞧着气氛不对,赶紧爬起来往外走,“我去给你们拿晚餐。”
李清显脸色不大好,锁着眉头,两手抱膝缩在帐篷的角落里。
处于生气和失落的中的少女,还是那么的可爱动人,清秀脱俗。头发依旧是能让人看得心都柔软下来的粉色,漾出甜美活泼的浪漫氛围。自可使她的表情始至终保持雪一般冷峻的神情,眼睛都几乎不眨。
“诶诶,你是吃醋了吗?”苏莎凑过来,像是抚摸似地过来拉她的手。
李清显哼了声。
“啧啧,真奇妙啊,这到底怎么回事呢?”苏莎像是跟大人撒娇的少女一样把头靠在在少女的肩膀上,眼睛半眯着:“本来是要劝说姐姐远离渣男的,结果姐姐还没醒过来,自己就要陷进去咯……”
听了这话,小刺猬罕见地没有反驳。
“你那么聪明,能一眼就看穿人心,看自己的心应该同样清楚对吧?你的大叔渣是渣了点,但身上的闪光点实在多不胜数啊。清显妹妹,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应该懂的,真的……”
苏莎拉着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
少女的小手很温暖,干干柔柔的,像是吸足了阳光的春日草原。
※※※※※
营地的另一头,穿着防护服的李庭正在给病人测体温。
自第一个感染个例出现后,一周的时间内,整个队伍已经出现了十五例感染。症状有轻有重,身体比较健康的年轻人,喝下魔药后,三到四天就可以痊愈;身体差的或者有基础病的,即便喝下魔药,也不一定可以痊愈。
重症的哪怕喝下魔药也有可能会死。
只不过营地的样本数不足,无法算出重症的死亡率。
南斯走进来的时候,过道里,传来一阵奔跑声和人声:
“列文去世了——”
报丧的声音久久回荡在营地上空。
帐篷里边,李庭拉上白布,盖住了病床上的人。
他样子看来很疲倦。
那条老猎犬一动不动地趴在床底下,发出轻轻的呜咽声。
南斯深呼吸了下,转身向着南方。
远处墨黑星空之下的地方,有一座巨大的繁华都市……因为连夜通宵炼药,他感到有些疲乏,只是有些焦躁地想道:该回新横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