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里的两个打饭的窗口排满了人,人声鼎沸。我不由得感叹:人生路上排队总是难免的。“魏华松和黄平在那里排队。”
木山指着站在队伍前面的魏华松和黄平对我说,接着冲着他们大声喊:“魏华松,黄平。”
魏华松和黄平听到喊声,立刻大声回应,并向木山和我招手示意。木山走到魏华松和黄平的跟前,魏华松肆无忌惮的用手在窗口使劲一拍,巴掌拍打在窗口的瓷砖上“啪”的一声响,就像放了一个鞭炮;然后,使劲大喊:“听到没有,快给我们打饭。”
“不赊。”
里面传来一句。黄平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猛的一板脸冲着窗口里面的人肆无忌惮地大吼:“我没有票了,工资还没有发,赊两餐你还不愿意?”
里面依然是那种生硬的话:“不赊。”
魏华松调皮而得意地喊起来:“那我们,就站在这里不走了,都吃不成咯。”
说完话,将右手的手指放入口中吹响了口哨声,随之,跳起了舞。食堂里立刻响起了热烈的喝彩声,鼓掌声,筷子敲碗的声音,也有的尖叫声,好不热闹。炊事员僵持了一阵,外面的人起哄声越来越大,局面到了难以控制的时刻,炊事员这才探过头,无奈地抬高声音问:“几份?”
魏华松大声叫道:“四份。”
一会,从小窗口递出来四碗饭菜,我们四个人一人端起一份走到餐桌。木山高兴地吃饭,唯有我感觉到不安。郑青梅端着饭碗走到我们桌子旁坐下,十分高兴地说:“你们今天好玩味哟。”
黄平抖动着大腿,大声说:“今天好开心啊,哈哈哈。”
这时,一个高个子男孩快步走进了食堂,嚷道:“是谁在闹事情?”
魏华松迅速站起来,黄平,木山跟着站了起来。我看到这样的阵势也跟着站起来。魏华松伸出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尖,挑逗的语气喊:“金大全,你大爷。”
金大全立刻恼了,吼道:“姓魏的,你说什么?”
“金大全,叫爷!”
魏华松大声吼叫着,食指依然指着自己的鼻子,瞪着眼吼叫道,从口里喷发出无数的细小的唾液。金大全也不甘示弱地向前,冲着魏华松走来,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看来一场搏斗就要展开了。“干!”
黄平吼了一声,像是给自己壮胆,随手拎起一条长凳子。金大全转头,狠狠地盯着黄平,握紧拳头,正要向黄平发起进攻。木山,立刻抡起板凳,冲动大男孩的侧面。这个时候我更加紧张了,不顾一切鼓起勇气手里拎起了一条板凳,走到了木山的旁边。这时,厨房里的炊事员出来劝架,把大男孩拉走了。一边小声说:“好汉不吃眼前亏。”
金大全这才发现我们四个人正面对他一个人,有些怯场的样子,说话声明显小了,“什么时候,又来了两个?”
食堂的炊事员说:“以后注意点。”
食堂里顿时响起各种欢呼声。黄平冲金大全的背影大声喊:“金大全,来呀,我操。”
金大全拼命要挣脱炊事员,但被炊事员紧紧抱住。金大全的脸涨得通红,但被炊事员拉走了。魏华松一直盯着金大全走出食堂,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我操!”
黄平这才坐下来低声说:“金大全吃饭从不给票,现在轮到我们兄弟们了,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在厂里我们谁也不怕。”
“迟早要干一战!”
魏华松咬着牙狠狠地说。这时,厂里的姑娘男孩们都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郑青梅看着四个人,想着什么,突然说:“你们就叫‘四大金刚’吧?”
“好,就叫四大金刚。”
有人大声喊道。“四大金刚。”
食堂里的男孩姑娘齐声喊了三声。下午上班的时候,裴晓梅很直接地问我:“你在食堂打架了?”
我一声不吭,虽然没有打架,但差点就干上了。我意识到这样的行为有点对不住裴晓梅。裴晓梅说:“看不出来,你这么斯文,也打架啊?”
“没打。”
我小声说,心想,如果打架,我也会毫不犹豫参与。因为木山是我最好的朋友,一定全力以赴,不管打得赢还是打不赢。“差点就打了,你要知道,如果在厂里打架,立马就开除。”
裴晓梅很生气的样子说。“啊?”
我吃惊不小,心想,幸好没有打起来。裴晓梅小声默默地说:“看来,魏华松和黄平还想复仇啊。男孩,怎么都要用暴力解决问题?”
我摇头,表示我不是这样的人,但这次确实是一个意外。我解释说:“我在学校里从来没有打过架。”
“如果,”裴晓梅认真地说,“如果,他们在食堂里打起来,你会加入吗?”
我无奈地点头,小声说:“我只会帮木山。”
“这是讲‘义气’吗?”
裴晓梅问。“算是吧。”
我说。想起木山为我做的一切,帮他打架又算得上什么呢?“我再重复一次,你要是在厂里打架,没有什么好说的,直接开除。”
裴晓梅大声吼道。我低着头不说话了。“不要用暴力解决的问题,暴力给人体带来很大的伤害。”
裴晓梅说话的语气逐渐缓和,然后无奈地摇摇头说,“我希望你能在这里好好上班。”
我内心里更加的自责,想到换个话题,问:“你家里有几口人呢?”
裴晓梅愣了一下,语气平和地说:“我家里有五口人,爷爷奶奶,爸妈。”
“你是独生子女。”
我惊讶地问。裴晓梅点头。“你住在哪里呢?”
我问。“离这二三里路吧?”
裴晓梅说。“你家住的楼房,还是平房?”
我问。“我们家是两层小楼。”
裴晓梅高兴地说,“有个大院子,院子里有几棵果树,葡萄树,还有一个荷塘。”
我很无奈地说:“那你,太幸福了。”
“也没有啦,还不是很平常的生活。”
裴晓梅笑了。我发现裴晓梅确实是一个善良,精明的姑娘。同时意识到两个不同家庭的差异,让我的内心无法逾越。也许,裴晓梅只是我的班长,我们只有工作关系。下班后,我们四个男孩一起走进食堂,食堂里站队的同事们见了,又开始大喊:“四大金刚,四大金刚。”
魏华松嬉笑着,挥手致意。黄平也举起手,向喊叫着点头致意。我和木山相视一笑,走到饭桌旁坐了下来。魏华松大摇大摆走到打饭的窗口,排队的同事连忙向后让出空位。郑青梅和刘大娇见了,从队伍里挤出来,走到魏华松旁边,连忙对递给魏华松小声说:“帮我们打两份。”
魏华松点点头,咳嗽了一声,吼道:“打六份。”
六份饭菜陆续从窗口递出来,窗口里面没有任何声息。魏华松也不作声,双方都默认了这样的方式。我们六个人围在一起,高高兴兴地吃完饭,又一起肆无忌惮地走出厂门口。后面有人敲自行车铃铛,我回头看见裴晓梅骑着车在后面。裴晓梅冲我笑笑,骑车飞也似的向前驶去。我目送着裴晓梅远去,裴晓梅的身后浮起一些尘土,尘土渐渐地升起来,形成了一层薄薄的雾状,夕阳下,像红色的烟雾。我再次想起要买公路车的事情,心想,要是有公路车就能轻松地追上裴晓梅,就可以和裴晓梅并驾齐驱了。“你们班长给你多少饭菜票?”
黄平意味深长地问。我冲黄平眨眨眼,告诫他不要在众人面前说这类事情,尤其是当着郑青梅的面前。黄平并不理解我的意思,于是故意当着郑青梅,略带好笑的语气说:“齐汛,你们班长对你那么好,你都没有看出来吗?”
我冷冷地说:“发了工资,我一定还给她。”
“齐汛,那是你们班长看上你了。”
刘大娇看了我一眼,打趣地说。郑青梅本来很好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了,装着没有听见,一声不吭。“齐汛,”黄平更加带劲地继续说,“你要是愿意,那就是做上门女婿。”
我气不打一处来,对着黄平的屁股就是一脚。黄平早有防备,往前跑了几步,轻松躲开了,又继续说:“裴晓梅长相可以,又是郊区的,家境还好,大你两岁,带着你过日子准没错。”
我冲到黄平跟前,使劲推了一把黄平。黄平看了看我,不解地问:“你怎么啦?”
“你不明白吗?”
木山说,也推了一把黄平。黄平看看我,又看看郑青梅,好像明白了什么,“从形象上看,齐汛和郑青梅,那才叫郎才女貌。”
郑青梅气呼呼地拉着刘大娇继续向前疾步走,很快就超越我们了。木山飞起一脚,踢向黄平。黄平飞快向前跑了几步,算是躲过去了。“郑青梅,”黄平跑了几步,冲到郑青梅跟前喊,又凑近看了一眼郑青梅说,“你想找什么样的男朋友呢?”
“要你管?”
郑青梅气呼呼的说,说完,用手轻轻拢了一下耳边的头发,那一个动作多么温柔,多么迷人啊。“黄平说得很对,”木山看看我,再看看郑青梅,笑着说,“郑青梅和齐汛真的很般配啊,天生一对。”
黄平再一次死皮赖脸地往前跑几步,然后回转身来,看看郑青梅,看看我,大发感慨道:“你们还别说,他们真是般配,像那个谁和谁?”
“哪个谁和谁?”
刘大娇大声问。“就是台湾的,那个谁和谁。”
黄平大声喊道。郑青梅对着黄平飞起一脚。黄平连忙躲闪着,后退两步,继续说:“你们不愧是天生一对,都喜欢用腿攻击。”
郑青梅这才忍不住笑起来。我看见郑青梅笑了,自己也控制不住笑起来,非常的很开心。“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黄平向后退着走,和郑青梅保持着安全距离。“跟你有关系吗?”
郑青梅向前走着,瞥了一眼黄平。“这个问题,”黄平郑重其事地说,“一定要说清楚,如果你有男朋友,又不说出来,我们都以为你没有男朋友追求你,那不是瞎耽误工夫吗?”
郑青梅瞪了黄平一眼。我忽然之间预感到郑青梅有男朋友了,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你打听这么清楚干什么?”
郑青梅大声说,“我去告诉燕子去。”
黄平双手抱拳,求饶的样子说:“嘴下留情。”
“燕子,那么小,你是怎么想的?”
郑青梅笑着问。“现在,”木山不以为然地说,“现在上初中就恋爱了。”
“你怎么知道的?”
刘大娇甩开木山的手臂,生气地看着木山问。木山这才明白自己一时口快说出了不该说的话,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听说的。”
“怕是你亲身经历吧?”
刘大娇缓和了一下口气说。“不对,木山,就是你吧。”
郑青梅故意打趣地笑着说。刘大娇看了看我,想说什么。郑青梅一把拉住我,看着我的眼睛,妩媚一笑,厉声问:“你说,木山有没有女朋友?”
“没有。”
我咬着牙违心地说。我知道邹红艳就是木山的女朋友。木山在不经意间对我点点头。“一看就是假话。”
刘大娇瞪了我一眼,拉上了郑青梅的手臂又急着往前走。“我真的没有女朋友,对你没有任何隐瞒。”
木山急急的样子肯定地说,差点就谢天谢地了。“齐汛,”刘大娇转过头来对我说,“你在学校里谈过朋友吗?”
我的脸红了,但当着郑青梅的面,不想说任何的谎话。于是,壮着胆子说:“我在小学二年级时,喜欢桂香。”
大家都大笑起来。“谁让你说小学,初中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刘大娇问。我想起了初中的冬梅,依然故意很怀念的语气说:“那就是冬梅,坐在我前排。”
“你追过吗?”
刘大娇问。“传过纸条。”
我说。“纸条上,写的什么?”
刘大娇问。我想看一看郑青梅的表情,但却不敢去看,故意说,“无非就是议论这个老师,那个老师,还有就是题目答案。”
大家又大笑起来。“我给你介绍一个女朋友吧。”
郑青梅认真地说。我感到绝望,起先的预感与推测是真的了吗?难道,我和郑青梅只能是同事,或者说熟悉的人?我内心里依然在痛苦地挣扎,不知道说同意,还是说不同意。“你们就很般配啊,”黄平打趣地说,“干嘛,还有介绍别人。”
郑青梅再次飞起一脚,这次踢到了黄平的屁股,黄平往前打了一个趔趄,回过头,仍然是笑。郑青梅踢黄平一脚,又说帮我介绍女朋友,这就表示和我无缘了,也就是说,我们只能做同事。我很想郑青梅踢我一脚,也会像黄平挨的一脚之后心里美美的,但郑青梅就是没有踢过我,也许,我没有黄平那样的德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