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婕向周所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不想老周把楼上刚睡着的萍丫头吵醒。
“老周,去值班室说吧!”老陈把方婕和周所长叫进值班室。
两名警员挤在一张床上,各靠一边床头,睁着大眼睛,看着三人进来。老周在外面说的话他们都听见了,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老周,萍丫头大概是一点过回来的,她说走到覃四叔家商店门口,看见卢兴硕的背影进了院子,她一边叫爸爸,一边追进来,可是卢兴硕进院子以后就没了影踪。我叫小孙、小孔里里外外找了一遍,也没发现人!
还有,萍丫头说,她下午回家,听见后门有响动,开门出去,看见卢兴硕的背影,正往山上走,她追到针松林把人跟丢了。”老陈简单的介绍了萍丫头看见卢兴硕的经过。
老周的表情由惊诧慢慢转变为疑惑,他觉得,如果萍丫头白天能看到卢兴硕,那就不会是什么灵异事件。
“老陈,刚才我从卢兴硕家后面的茅厕出来,看到一个灰蓝色的人影,站在卢家后门,那背影很像卢兴硕。我喊了一声‘是谁?’,那人抬脚就朝山林里跑。我打着手电追,看到那人右手甩动起来好像没有手掌!”
“所以你认为那人是卢兴硕?”
“嗯!我快追到乡西头的时候,那个人影一眨眼就不见了!我问乡西头给韦家守灵的人,他们没看见有人从西面进入乡里。”
“老周,你从卢家跑过来大概跑了多久?”
“不到半个小时吧!”
老陈看向方婕,“方婕,从时间上判断,老周看见的人,应该和萍丫头看见的是同一个人。”
“嗯!”方婕默默的点点头,她不明白,那个人从乡政府翻墙而出后,为什么要到卢家去。
“老陈,我怀疑,卢兴硕没死!”老周又提起了这个令人头痛的话题。
“可是,方婕认为后院的尸体就是卢兴硕!”老陈把皮球踢给方婕。
老周好奇的看着方婕,想听听方婕的解释。
“我也吃不准。只有对卢家母子进行亲缘鉴定,才能确定后院的尸体到底是不是卢兴硕!”方婕不敢再贸然发表意见。
“亲缘鉴定?”老周神情古怪,“方婕,卢兴硕不是卢家亲生的!”
“什么?”老陈十分惊讶,“那萍丫头呢?萍丫头是老卢亲生的吧?”
“萍丫头,我也不清楚!”老周皱起眉头。
“不清楚!老周,到底是怎么回事?”老陈隐隐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
“卢兴硕是她妈从盛兰镇捡来的,到卢家时都快八岁了!这事,乡里的老人都知道。萍丫头她妈年轻时作风不好,经常跟瑶架那边的沈老三鬼混。萍丫头出生后,乡里还谣传萍丫头不是卢兴硕的种。但是卢兴硕喜欢这个孩子,他听到谁说孩子的坏话,就跟谁拼命,后来才没人再敢议论。但是,卢家老太太一直不喜欢萍丫头。”
卢兴硕的家事让老陈大呼意外。方婕心里却豁然开朗,她觉得自己的推测是对的。
那个疑似卢兴硕的身影一而再再二三的出现,就是为了告诉大家,卢兴硕也许没死!谋划此事的人,早就摸清了卢家的底细,他清楚警方根本无法确认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到底是不是卢兴硕!
如果弄不清这个疑似卢兴硕的身影究竟是谁,就算警方找到把卢兴硕从家里叫走的人也没用!
叫走卢兴硕人只要死不认账,谁都无从判断卢兴硕是死是活!那么嫁祸卢兴硕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这种情况按常理推测,卢兴硕用背尸绳吊死韦茂德,又炮制一具自己的尸体,把线索掐断,那真凶卢兴硕就能逍遥法外了!
警方面对这种情况,肯定会全力以赴的寻找那个疑似卢兴硕的身影,而疏忽掉真正的凶手。
方婕越来越感觉到对手的可怕,这是一个连环计中计。真凶把嫌疑引向卢兴硕,向警方抛出卢兴硕的尸体,继而制造卢兴硕没死的假象,让警方疲于寻找早已死亡的卢兴硕。
“方婕,你真的怀疑后院那具尸体就是卢兴硕?”老周听完方婕的分析,目光惊疑不定的在老陈和方婕身上来回打转。
“不是怀疑,而是确信!”方婕的神情郑重而严肃。
“周所长,陈主任,我确定,卢兴硕如果活着,是绝对不会扔下母亲和女儿不管的!频繁出现的那个疑似卢兴硕的身影,肯定是有人假扮的。他目的就是要干扰我们,让我们以为卢兴硕没死。”
这套推测,老陈已经是第二次听到了。说实话,在老周没有告诉他卢兴硕的家事以前,他对方婕的推测还有疑虑。但只要无法确认尸体的身份,那方婕的推测,就很有可能是对的。
“卢兴硕真的死了?”老周依旧半信半疑,他不相信自己会认错人。
“嗯!”
方婕肯定的点点头,老陈犹豫片刻,也附和的点点头。
老周内心极其困惑,他完全想不出乡里谁会有这样的脑筋,谋划出这么复杂的计划。“方婕,那欧丙忠家的香炉在哪?”
“我不知道!周所长,陈主任,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方婕脑中又想起庄婷提出的连环杀人案的说法。
“你说!”老陈鼓励方婕快说。
“我想,陪葬的宣德炉跟卢兴硕没有任何关系。欧驺、韦茂德还有卢兴硕的死,是仇杀!是精心策划的连环杀人案!宣德炉,只不过是扰乱视线的烟雾弹罢了!”卢兴硕这个看似不该死却死了的人,让方婕坚定了连环杀人案的想法。
“连环杀人案?”老陈和老周惊愕的相互对视。
“方婕,如果是仇杀,那凶手跟欧驺、韦茂德、卢兴硕三人肯定都有仇!可是,这三个人之间,没有什么特殊的联系啊!”老周想了一下,三名死者在乡里,根本就没有共同的仇家。
方婕思量片刻,决定先把三名死者的情况问清楚。
“周所长,欧驺家二娃脑子不好,那他家老大呢?”
“欧驺家老大是个女儿……”周所长话没说完,脸色突变。“对了,欧驺大女儿就是在滚猪崖坠崖死的!”
“滚猪崖!”老陈大惊失色,“怎么会这么巧!”
“周所长,当时欧驺大女儿多大了?她是怎么坠的崖?”方婕和老陈同样震惊。
“当时欧心梅快二十了!怎么坠的崖我不知道,我记得当年,好像欧心梅也是离家出走,几天找不到人。还是卢老六去采药,在滚猪崖下发现了欧心梅的尸体。”
“卢老六?乡卫生所的卢老六?”方婕见过卢老六两次,对他那双三角眼印象不太好。
“对,就是他!”
“欧心梅当时有男朋友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当时我刚到青麓乡几个月,对乡里的情况还不太了解。”
方婕虽对卢老六印象不好,但她想,卢老六八九年前都三十多了,相貌又不太好,应该跟不到二十岁的欧心梅,没有什么感情纠葛。
“周所长,韦茂德的两个老婆是怎么死的?她们叫什么名字,是哪人?”
“呃,韦茂德两个老婆都是瑶架乡的。头个老婆叫黄秋娟,也是在欧心梅死的那年,黄秋娟的表妹结婚,她去盛兰镇吃喜酒,可能喝多了,回来的时候经过楿樟河失足落水被淹死。那个季节涨水,尸体被冲到下游,第二天才捞起来。”
“喝多了?周所长,黄秋娟去吃表妹的喜酒,韦茂德没跟她一起去?”方婕觉得奇怪。
“去了,但好像韦茂德有事先回来了!”周所长对黄秋娟的死所知有限,都是从乡里听来的。
“周所长,黄秋娟从盛兰镇回青麓乡这条路,是不是要经过莲花坡和桐木岭那条路?”白天周所长跟方婕提起过这条路。
“对,就是那条路。”
“楿樟河就是你说快到盛兰那一节,要经过的那条小河沟?”
“嗯!现在是小河沟,前几年搞水库改了河道,水就小了,当年水可大了。”
“那河上有桥吗?”
“有座木桥。”
“周所长,黄秋娟吃完酒离开盛兰的时候,大概是几点钟?”
“不到五点吧!乡下酒席开得早,一般下午三点半开席,五点不到,第一轮席就吃好了。”
“周所长,你说那条路你走过一次,大概花了四五个小时,如果当时黄秋娟五点不到离开盛兰镇,要从这条路回青麓乡,到家起码十点左右了吧?”
“嗯,差不多这个点!”
“盛兰镇到青麓乡就这一条路吗?”
“不,可以从瑶架绕路到青麓,或者从盛兰去县城转车回青麓。不过下午五点以后,县城就没有到青麓的班车了。”
“如果从瑶架绕路,路程是不是更远?”
“嗯!要多一个多小时的路。”
“那韦茂德从盛兰回青麓是走的哪条路?”
“这个,我不知道。”周所长从来没关心过这个问题。
方婕喃喃自语:“两口子一起去盛兰吃喜酒,老公有事先走,老婆喝多了落水溺亡……”方婕好像想到什么,失声叫道:“周所长!韦茂德饭都没吃,就先走了?”
“应该是吧!”
“那是八年前?”
“对,二零零六年。”
“当时乡里有手机的人不多吧?”
“呃,不多。乡民基本上没有手机,”
“韦茂德有手机吗?”
“好像没有,当时他还没开始养蛇,家庭条件没现在好,那栋砖房也还没盖!”
“那就怪了,周所长,既然韦茂德当时没有手机,他又是跟黄秋娟特地跑到盛兰镇吃酒,怎么会连下午三点半开席的酒都没来及吃,就有事先走了?”
“这……”周所长还真没想过这事。
“如果早知道那天有事,韦茂德就不会跟黄秋娟去盛兰。如果是临时有事需要赶回青麓乡,当时没有手机,是谁带话给韦茂德说家里有事的?”
“这,我不知道!”周所长满脸愧色,八年前黄秋娟的死,还从没有人提出过和方婕同样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