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假村里有ktv包房,叶三省觉得张林丽有点危险,虽然她今天自始至终也没有说几句话,但是他感觉得到她的眼光总是扫着他,不想参加包房的活动,可是宋炼做今天居中调度的人,不许任何一个重要角色缺席,连陈光辉也被拉去唱了一首革命歌曲才被李昆安排车送回义双。
这个时候,叶三省为了避开,倒是主动找着石松乔和李帝说话喝酒。
李帝今天做了充分准备,带来的洋酒刚才晚餐没有用,现在派上用场,宣布必须先喝洋酒才能够喝啤酒。叶三省不太喜欢洋酒,权衡一下,宁可喝洋酒也不敢去惹张林丽。
林伯谦父女意外地没有告辞,而且给了众人一个巨大的惊奇:林伯谦意外地喜欢喝洋酒,林丽娜意外地喜欢唱歌。
林伯谦陪着叶三省,石松乔,李帝兄弟喝酒,酒来即干,吓得李帝不敢向林老师举杯了,——他这洋酒可不廉价,是专门准备用来公关重要朋友的。林丽娜一进包房,丝毫不顾林红是江城最著名的女歌手,张林丽是全能选手,宋炼也来自电视台,一下子就点了十几首歌排在那里,唱了两首又给大家清唱连寨山歌,歌声清亮婉转,别有一股韵味。
叶三省想,怪不得向市长会赏识,光凭这噪音,就可以在江城的演艺界有一席之地,而且,她玩什么火牛舞啊,直接当歌手多好,甚至可以去参加《中国好声音》,说不定一炮能红。
因为林伯谦分担了一半的洋酒,第一瓶不久就尽了,李昆出去拿第二瓶的时候,石松乔醉熏熏地对叶三省说:“兄弟,要说你有什么缺点,就是没有城府。”
叶三省笑:“我本来就年轻,装什么深沉。你说,我一个破副镇长,出去摆谱不是被人笑吗?”
“我不是说你需要摆谱,那是最肤浅的官威,我是说你不要轻易暴露自己的政治意图,你的喜好和目的摆在脸上,你太想做事了,一见工作就想做好,一眼就能够被人看出。”石松乔食指点点。
叶三省一凛,意识到自己以前确实是这样,故作不解:“想做工作有什么不好吗?”
“你啊……图样图森破。你就算是赞同和支持对方的项目,你也用不着立刻表态,甚至在表态之前就把你的真实想法显露无遗吧?”石松乔淡淡地说,“本来对方还要送你一件功劳的,现在一看,好,叶……副镇长已经被搞定,不用再投资了。本来对方还准备了很多说辞,现在一句话也不用说了。还有,本来是一件大家都不在乎的工作,好,叶副镇长想做,那还不趁机给他设几个套,敲敲竹杠。本来是应该安排给别人的难事,好,叶副镇长那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就是你的,领导和同事都毫无心理负担地丢给你。就算你叶副镇长勇于任事,也得讲点条件吧?即使你大公无私,事前提些要求和帮助,比你接下来后再提好些吧?事前,别人会认为这是应该的,事后提,那就是你叶镇长的私事了,是你叶镇长向组织提要求了。”
叶三省豁然醒悟,由衷地举杯:“谢石总指点。”
——可不是吗?光是现在这个界溪镇的旅游开发,从陈光辉到宋炼到李帝甚至可能朱森,现在都理所当然地认为该是叶三省的工作,可是,这明明是整个界溪镇党委和政府的工作啊。
“石总你在掇烂事。”林伯谦不满地说,“叶镇长这样的能人,有办法帮我们界溪镇搞旅游开发,自然就该让他来做,那有你这样打破锣的。”
还是举杯跟李帝一起陪着石松乔和叶三省碰了杯。
“我又不是阻挡叶副镇长不做事,我只是让他做事之前,按照惯例先叫叫穷,表表困难,多向镇长县上市上争取一些条件,这也是为了最终做好这个工作嘛。”石松乔不以为意,“我这样实心实意替你着想,我是你哥嘛。实话说,这个界溪镇的旅游开发还真不好搞。我来的时候也想了一下,还真想不到什么项目适合在这儿落地,不然李董事长只怕早在这里干得热火朝天了。首先你得修路吧?”
“修路也有个倾向重点,县上如果认哪个镇不重要,那也要统筹规划的。”
叶三省有些怏怏不乐。
他刚才已经向陈光辉提了这事,陈光辉说他跟县交通局不知道沟通了多少次了,人家一句你界溪镇值得修路吗就把他回绝了。
“那不修路谁来啊?这不成了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难题吗?”石松乔笑道:“不过这事你得自己克服。没有办法,谁叫你是叶副镇长呢。必须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你在基层,这是你现在的命运。将来你像周书记一样职务高了,看得更远了,权力更大,资源更多,做事就会选择危害更小更省力的工作,这是为政者和为将者的不同。”
“甚至,我跟那些真正有背景的人也不同,人家可以坐着摇摇扇子就混过去,我得咬牙苦干,才能够被领导赏识,被组织发现?”叶三省表情奇特地笑笑。
“你这话别让宋镇长听见。”石松乔瞥正在唱歌的宋炼一眼,嘿嘿一笑,“我看得出你有情绪,甚至我也猜得到你这情绪可能是针对谁?高云,是吧?”
——今晚石松乔有备而来,把他和叶三省能够说的每一个话题都想过了。
叶三省无语。
他没有想到石松乔也知道高云,知道他和高云之间的不快,更没想到会在这时候突然揭破。
李帝看叶三省面色不虞,对林伯谦说:“林老师,来,我给你说个事。”
把林伯谦拉到包房外去了。
石松乔毫不在意,继续诚恳地说:“政治人物没有私敌。虽然跟你说这些尚早,但你也应该从现在就开始考虑这个问题。该化解就化解,该服个软也有……”
“如何化解就是把一个无辜的弱女子送到高云的怀里,那我宁愿成为他的死敌。”
叶三省突然间怒气上涌,忍不住反诘。
石松乔凑近,大拇指指一下张林丽,压低声音说:“她可不是弱女子。她是有点喜欢你,你喜欢她吗?”
叶三省板起脸,严肃地说:“美女谁不喜欢,但我可以保证,我不会跟她有任何关系,我帮助她,只是出于正义。”
“我已经很难在你们这些人中听到这两个字了,呵呵,不错。”石松乔满脸不以为然,“你现在还没有介入权力斗争,或者说,你经历的人和事,都不足以让你有这种真实的经验,我担心你,随着你一步步前进,必然会有很多对手和敌人遭遇,那些人不会是只会仗势力,只想蛮干的高云,你得从现在起就学习权谋之术。真的,如果你有这方面的经验,也不会轻易就被陈文富设计了。”
叶三省冷笑。
石松乔这话只有一半对。他现在的层面,的确是使用不上权谋,比如他跟刘学文有了分歧,直接报告给杨中就行了,
可是石松乔不知道,王道士可是从小就给他说故事,说史书,说历史上那些权臣奸相,后来再加上个不速之客古教授
“你再想想北哥,连一个黑*社会大哥也知道利用,这也是权谋……”
“石总,我们不谈这些了吧?真的我……觉得扫今晚的兴啊。”叶三省打断了他,“美女在座,我们不该过去陪她们说话喝酒吗?”
“好,那我最后再说一点,周仲荣。”石松乔早有准备,接口道。
叶三省再次无语。
他终于明白,这位石总,从下午开始,就是铁了心要跟他交个“朋友”,好像他还无法拒绝。
“先说一个故事。历史宋、蒙联手灭金,金国一汉将叛金投蒙,成为一方诸侯。之后蒙、宋决裂,蒙国有汉臣担心这汉将叛蒙投宋,汉将笑说:吾拥兵起家之人,宋廷敢纳否?此事遂传为笑柄。这个笑柄自然是宋廷成了北人的笑柄,宋廷最怕的就是这种拥兵自雄之人。”
“我说这个故事是什么意思?就是用来比喻周书记跟你。你就是那汉将,周书记就是宋廷。历来朝廷就怕权臣悍将拥兵自立,官场之中,也是如此。领导不喜欢庸碌的秘书,但更担心自恃有才,自以为是,自作主张的秘书,因为他们一旦出事,损害的就是领导的直地声誉和威*信。你想想当时,你已经名声在外,不是池中之物,这样的人当秘书绝对不是最好的选择,而周仲荣能够接纳你,信任你,放手使用你,那是对你的极度包容和赏识,所以你应该坚信周书记对你的所有安排,都是为了你好,如果说江城官场有很多人看不清楚,那是他们眼瞎心盲,如果叶兄弟你自己也身在局中,有所误解,那就……”
石松乔摇摇头,满脸怜悯。
叶三省举杯:“石兄,我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