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并未走近,只让下人都出去后,便在一旁的软榻之中坐下,看着太子的方向,目光悠远而涣散。
自那年阿墨出事后,阿暄被送往了景水,这几年来,每次除夕之日,太子依旧会到自己宫中,二人相对而坐到天亮。
自太子从景水回来后,二人十分默契的再也没有提起阿墨。
但,那些发生过的事,却不可能就此磨灭。
今日梁庶妃有了身孕的消息,让太子妃的思绪一下回到多年前的除夕。
那时自己还怀着瑶瑶,早早离场回来搂着阿墨和阿暄,那时的阿墨明明自己也没认识多少字,还小大人一般在认认真真教着阿暄识字。
太子纳了庶妃的消息传来,阿墨还握着自己的手,圆溜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满脸关切,“母妃,你不要难过,阿墨在呢!阿墨长大了,一定会好好照顾母亲的。”
那时刚四岁的阿暄,也跟着哥哥的步伐,抱着自己的大腿道:“母妃,阿暄也在呢!阿暄也要长大,也要照顾母亲。”
是啊!
如今所有人都说阿暄这孩子,聪慧懂事又贴心,但她的阿墨,她的阿墨,曾经也是一样的啊!
可那一年,她的阿墨,永远留在了六岁,他再也长不大了,再也不用用他暖呼呼的小手,拉着自己,奶声奶气地保证道:“母亲,阿暄长大了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让你能去漠北赛马,去北方看大雪!”
想着想着,太子妃的眼泪不自觉得一颗颗的滑落了下来。
不一会,已是泪流满面。
太子醒来时,便是看到太子妃独自看着自己这个方向正无声的在哭泣。
趁着太子妃没发现,他又偷偷地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此情此景,阿月应该是又想起了阿墨,他不知该如何再去安慰阿月,也害怕自己越提,阿月越是伤心。
毕竟这么多年来,阿墨落水的真相一直是个谜。
即使当年自己闹成了那样,杀了一帮又一帮人,但阿墨到底为何去池塘边,到底是谁动的手,却依旧没有个答案。
要不是父皇看着自己闹得实在太过,一而再的给予警告,并拿阿月隐隐相胁,他定然不会妥协。
这些年,他虽一直也在暗地里查询,但,却一直都没有查到真相,或者凶手真的早就在当年被自己全杀了,这些年才一直没有其他动作了吧。
只是这根刺,一直都在阿月心中。
当然也一直都自己心中,阿墨毕竟是他的长子,是他和阿月第一个孩子,自己也是倾注了全部的心血去培养的孩子。
当年看到他小小的尸体,就躺在地上,浑身湿漉漉的,那苍白的小脸,再也睁不开的眼睛,再也不能软乎乎的叫自己父王,再也不能板着小脸背诵文章给自己听……
他的心也像针扎一样疼啊!
太子这样想着,紧闭的双眼,也流下了一滴泪水……
太子妃回过神,擦了擦面上的泪水,又看了一眼太子,见到他唇角的泪滴。
心下了然。
她起身朝里间走去,和衣睡下。
外间的太子终于放下一直撑着自己脑袋的,甩了甩麻木了的右手,看着挡在二人面前的屏风。
默然无语。
他和阿月两人之间,如今好似除了瑶瑶和阿暄,已经无话可说了。
原本他还担心梁庶妃有身孕之事,会让阿月不喜。
见她如此,原本自己应该是要高兴的。
不喜不妒,不说不闹。
她终于成了一个合格的太子妃,成了一个自己,甚至父皇都满意的太子妃了。
但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她大声的笑了。
哪怕是面对着阿暄和瑶瑶,她也多是低头浅笑,想到这里,他突然想起,好似上一次太子妃最为开心的时候,还是少希那孩子进宫的时候,虽然在父皇面前,将自己和阿筠都吓得不知说什么,但那一日,阿月面上的笑容好像确实多了许多。
要不日后让阿暄带那孩子多来东宫坐坐,但随即太子又否决了这个想法,那孩子太过闹腾了,上次又对着瑶瑶说那样的话……
太子一边纠结一边走到软塌边,在太子妃刚刚坐下的位置坐下,往后一靠。
看着屏风的方向,闭上了眼,继续纠结。
躺在床上的太子妃,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床顶,想到了固丹的草原,想到的那年的如月将军,想到了战场的厮杀……也想到了那年代天子劳军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