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修筠回道:“海水涨潮时,就会灌到这沟渠之中,继而流入第一排的盐田里,前些日子走了些弯路,一涨潮就让海水流入到每一块盐田里,这几日我才琢磨出来,应当等第一块晒出些盐晶和盐卤时就要将其筛洗后放入第二块田里。”
唐忆雪点头,道:“据你估计,这要晒一批盐出来,大约需要多长时间?”
“这个,我还没有把握?”
唐忆雪愕然,和陈修筠相处的这段时间,似乎从未听到这个“没把握”这个词,好像,他好像一直都是运筹帷幄,“没把握”一直是与他无关的。
见唐忆雪疑惑的样子,陈修筠道:“会制盐的匠人们牢牢的掌握在圣上和安乐王手上,民间私盐或许不少,但我以前从未想过插手制盐之事,所以如今不过是摸着石头过河罢了。”
“不过,据我估计,应该不超过两个月吧。”
唐忆雪听到最后一句时,嘴唇微微抖动了一下。
“对了,阿雪,若是晒盐之事真的成功了,我还要代大秦的百姓谢谢你。”
“谢我?”
“嗯,其实如今大秦制盐的法子也不难,就是煮盐罢了,只不过,这种方式不知要用多少木材才能换取一小袋盐晶,而今有了这晒盐的法子,想来用不了多久,盐价就能下来一些,这可不得谢谢你吗?”
唐忆雪看着面前忧国忧民的状元郎,这几日早出晚归又风吹日晒的,整个人黑了不少,原本精瘦的身子更显单薄了。
不知为何,突然感觉今日景水的海风有点甜。
临州府港口,没了往日的人来人往,官兵们守在了整个港口。
江南巡抚马知杰带着临州一众官员早早的候在这里,眼见日头越来越大,一旁的方谦再次用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心中依旧忐忑,这走了个小的来了个老的,还是奉旨的钦察。
方谦暗道倒霉,当初他在宁清郡主的威胁下受理了这个案子,但案子交到巡抚大人那里后,就被压了下来,他自然也不是多事的人。
可没想到宁清郡主气性如此之大,居然上了那么多折子,还写了两本劳什子的话本,惊动了圣上后,居然把成国侯给派过来当钦察,这不明摆着让成国侯给他女儿撑腰吗?
关键是他还听说曹家胆大妄为,找不了宁清郡主的麻烦,居然把人头都摆在了成国侯门口。
他偷偷看了眼巡抚大人,心道,不管怎样,郡主可是知道的,这案子我可是受理了的。
江南巡抚马知杰身高不过七尺,面容看来十分和善。
但浸淫官场多年,谁又不是人精。瞟见方谦的眼神瞬间就明白了这厮的想法,冷哼一声,自己要是吃了挂落,这江南上上下下,谁也讨不了好!
宁城知府夏志林,最为忐忑,他怎么能知道这曹家,居然敢如此胆大妄为!只是不知道这成国侯到底是何秉性,自己这乌纱帽不敢奢望能保住,只求能留一条老命告老还乡!
成国侯和大理寺丞刘文淇在海上漂泊了半个月,船只终于靠了岸。
二人刚一下船,一身穿二品官服的男子迎了上来:“思钧兄,多年不见,风采依旧啊!”
成国侯一见马知杰,哈哈一笑,道:“看来这江南风水不错啊,知杰兄如今壮实了不少啊!”
“哈哈哈,这么多年过去了,思钧兄还是如此爱揶揄人。”
见成国侯没有一上来就摆钦差的架子,马知杰心安了不少,看来那宁清郡主在成国侯府不受宠的真的了,只是再不受宠终究是成国侯的女儿,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啊!
成国侯介绍完大理寺丞刘文淇后,马知杰热情地给他们介绍了江南的大小官员们,最后道:“下官已经让人准备好了住所,二位要不先去别院休息一番,这临州城的别院可与京城的不一样,别具一番风味。”
成国侯唐思钧略一思考,便卖了马知杰一个面子,道:“如此,那我二人明日再去府衙提审毕绍棋。”
众江南官员皆露出了笑容,马知杰道:“晚上给二位钦差安排了晚宴,还望……”
“知杰兄,这就不必了,奉旨出行还是小心为上。”
“是是是,思钧兄说得是,那,我先带你们前去休息,明日我在府衙等你。”
一旁刘文淇微微皱眉。
二人住的别院是谢家的,离府衙近不说,占地面积还不小。
关键在于里面的器具摆件都极其讲究,,从外面看来并不张扬,不同于京城院子的大气,这江南的别院小巧精致,湖石窗棂、小桥流水、一步一景。
然而此时,前厅里的两位钦差,意见却发生了分歧。
刘文淇今年三十有六,宗正十年的进士,短短八年时间从一富家公子爬到了大理寺丞的位置,除了大理寺卿上官瑞的赏识,他的办案能力也是在宗正帝那里排得上号的。
见成国侯光顾着和江南官场的那些人称兄道弟,不免提醒道:“侯爷,咱们今日不去会会那毕绍棋?”
成国侯笑道:“我们既然已经到了这临州,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何分别呢?”
“可,这迟则生变……”
“哎,文淇,你放心,那毕绍棋既然在临州牢里待了这么久,要变早就变了。”成国侯抬手制止了刘文淇后面的话道:“年轻人,别着急。今日我们先好生休息,从明日起可是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刘文淇细细咀嚼了一下成国侯话里的意思,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入夜,别院里万籁俱寂。
成国侯房间里的灯却一直亮着,一道黑影从屋顶上嗖地窜下来,轻轻落在院子里。
只见那黑影快步走到成国侯门前,轻叩了两下,低声道:“侯爷。”
“进来。”成国侯浑厚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