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州近年来最盛大的文会,最终夺魁的居然是一个京城人士,这可乐坏了京城的文人们,要知道江南文风盛行,各大文会里北方文人基本都是被碾压的,这么多年来这还是第一次北方人在江南学子的主场夺魁,可不让人高兴吗?
之后这位唐白先生在临州君又来酒楼的几篇佳作再次传来,更是名声大震,一时间,连崔家天才崔永康都显得黯然失色。
特别是那“家事国事天下事”的对联,据说已经被青山书院的院长借去,要拓印一份挂在书院中,连国子监的黄祭酒也亲笔写下这副对联,挂在了国子监门口。
可当众人深究这人到底是谁时,不免都瞪大了眼睛,一个妇人?名叫唐白?这是谁啊?这京城什么时候有这样一位才女?没听说啊。
随后在大家一点点的深挖之下,这唐白先生的身份才慢慢浮现出来。
自那以后,原本就门庭若市的太白书坊更加热闹了,前些日子,甚至有数十名学子堵在店里非要购买唐白先生的诗集,可太白书坊哪有这东西。
最后还是林默予出招,将黄祭酒的陈年诗集拿了出来,才解了围。
而今,京城文人里,不会背《临州好》《前不见古人》这两首诗的,都不好意思出门。
而林默予手中的两话本是毕绍棋被捕后,唐忆雪在临州多逗留的那十日写得。
那十日里她不仅一连向圣上写了三道请安折子,道道都提及此事,同时也写了两则故事,分别让人找京城和江南的说书人在各大酒楼茶馆里讲,还特地言明了要间隔一个月的时间。
两篇故事写得比较隐晦,原本唐忆雪想着先让这故事家喻户晓后,等毕绍棋的案子呈到宗正帝那里,正好闹开了,这样或许能为毕绍棋争取一丝清明的机会。
具体有几分把握,唐忆雪不敢说。
但这是她最后能为毕绍棋做的事了。
林默予速度极快,两日后唐白先生的第一篇话本《卖炭翁》就横空出世,一经上市就被抢购一空,文秦巷里加印了三四晚才有所缓解。
这《卖炭翁》的故事写的是一农家子,自小聪慧,为了光宗耀祖改换门第,举全家之力送他去读书,这农家子也极为争气,十三岁时就考中了童生。
可随后不知是运气不好还是实力不济,考秀才时一连考了十场,都没有考中,三年两考,足足蹉跎了十五年。
因为科考的事,家里被掏空了,娶不到媳妇,兄长们纷纷要求分家,父母去世后,他只能另谋生路,三十年过去了,他成了一个年迈的卖炭翁。
可就是一日,他去一刚致使回乡的大官家送碳,竟然发现是自己幼时的同窗,这大官也认出了他,丝毫不嫌弃他如今的身份,反而经常照拂他。
卖炭翁一直以为,他是个念旧的人。
不想一日,他收到了大官的信件,原来大官昨日已经去世了,临行前,叮嘱儿子一定要把这封信带给他。
卖炭翁用颤抖的手打开那封信,这才发现尘封了三十多年的真相。
原来,他连考十次秀才,次次都是榜上有名,可那黑心的县太爷,欺辱他只是一农家子,明码标价地将他的名次卖出去。
而这大官,就是他第六次科考时,花了一千两买了他的秀才。
卖炭翁得知了真相,嚎啕大哭道:“爹、娘,儿子,儿子是真的能考上秀才的!儿子没有骗你们,没有骗你们啊!”
接着,他变卖了全部家当,独自一人去了府衙。
半个月后,他敲响了府衙鸣冤鼓。
知府大人听完他的故事,深受触动,连夜报给了圣上,最终在圣上的英明领导下,为卖炭翁昭了雪,将涉事的所有人全都下了狱。
可就在昭雪的那一日,他就上吊自杀了,留下书信说,他终于有颜面去见父母了。
看了这话本的文人们都忍不住好一阵唏嘘,也都暗自庆幸着自己的幸运。太白书坊说一个月后,唐白先生的另一话本会在问世,捞得他们心痒痒。
让林默予没想到的是,书生热还没结束,往常那只喜欢才子佳人之类话本的各家小姐们也纷纷派人来买这《卖炭翁》。
这让两位掌柜这几日,连走路都带着风,逢人就笑得找不到眼。东家可说过,他们每月是有提成的,看来这个月月俸少不了咯。
京城崔府东厢房的书房里,崔永康依旧一身白衣,在宣纸上写着什么,当他写完最后一笔后,停了笔,嘴里说了句什么,莫言离得那么近,也没有听清。
“那《卖炭翁》买来了吗?”崔永康轻声问。
莫言羞愧道:“回少爷,小人去的时候两家书坊都卖空了,说是明日才有,小人给了定金,明日一早就去取。”
“临州那边有消息吗?”崔永康又道。
莫言疑惑地问:“临州那边只是说谢二少爷差点因一个案子入狱,具体什么情况还不知晓。”
崔永康摆摆手,吩咐道:“你先下去吧,多盯着点。”
待莫言出去后,崔永康自言自语道:“唐白先生?宁清郡主,你到底是谁,想做什么?”
而崔永康刚在纸上写的赫然就是唐白的那首《前不见古人》。
礼部侍郎钱宽下衙后,突击检查自己十六岁儿子的功课,不想却看到儿子正偷偷看话本,钱宽气不打一处来,顺手拿起书房的竹条就要将儿子打一顿。
不想儿子居然毫无悔意地边跑边叫:“爹,这是唐白先生的书,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
“儿子的同窗们都在看呢!我要是没看,都不知道和他们说什么。”
“爹!手下留情,这真是宁清郡主的书。”
钱宽这下终于听清了,放下竹条,问道:“你说谁?什么书,拿给我看看!”
钱宽看完《卖炭翁》,面色凝重,急匆匆地往外走去,刚到书房准备护儿子的钱夫人看到了,连忙问道:“老爷你去哪?”
钱宽头也不回地道:“回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