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晓晓并没有猜错,山森独自在工作室里坐了很久,外面开始打雷,下雨,又开雨过天晴,他才像是从“幻境”中走了出来一样,猛的往外跑。
他要去找许老七。
从工作室到许老七的中药房几乎绕了大半个云城,山森到地方发现已经关门了,又直奔人住处,几经辗转终于在许老七那里知道了事情前因后果。
“就算是风雅颂真的是他们自己的,那商榷车祸又不是我们造成的,再说,肯定是商榷摇摆不定伤害到我妈妈了,不然事情也不会到这一步。”山森愤愤不平道。
“山森,其实,即使你们有风雅颂的香方,也未必就会做得出比他们好的,你母亲太过计较得失,风雅颂里的沉香用料是沉香,你们家的所有香都用沉香木来做原料,沉香和沉香木这两气味,成因,价值可都差之千里了啊。你真以为你母亲是单纯的想要缩减成本吗?”
“那不然呢?有性价比高的为什么不能用性价比高的那种?”
“孩子,你不妨想想,她真的是想把风雅颂抢来做出比商家还好的香吗?她对用料把控不精是因为她的心思压根不在这里,包括之前你们和商家争夺香料,比风雅颂用料垄断了,最后那些香料哪去了?被你母亲卖掉了!你难道看不出,风雅颂只是她发泄和报复的一个工具?她想要风雅颂,想要收购暗香馆,想要处处赢过商家,不过就是纯粹的报复而已,否则以你母亲的才能,其实她愿意潜心去钻研的话,未必做出来的香不如商家的。”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山森不愿继续这个话题,转身就要离开。
“山森,”许老七将他喊住,“与其帮你母亲复仇,不如替她解开心结。”
山森没搭理他,直接回到家里,而山木并不在家,他只以为她是在公司,一个人站在偌大的别墅里,脑海中回荡着他们一家三口快乐的很少很少,少到他努力从脑海里搜刮才搜出来那么一两个片段。大部分呢……大部分都是剑张拔弩的时候。
之前一直以为不过是权利相争,不过是有些个人恩怨,却未曾想到……还有一场关乎性命的车祸。
他迈着步子,一步一步走向山木的房间。
这么多年母子,他好似从未真正关心过自己的母亲,而两人的关系在他看来还不如他一起飙车玩游戏“生死之交”的兄弟好。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山森心里也空荡荡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进来,更不知道为什么要翻箱倒柜的找东西,找什么呢?他也没有目标。
大概……大概是为许老七所说的话找一些可以佐证的证据吧。
翻了大半小时,山森才又恍然回过神来,他后怕的又将所有东西归位,而后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墙上挂着的全家福,全家福的左边就是自家的产品线分局图,而右边则是商家的……
以前,这里也有这两个挂图吗?他好像从来没有注意到过……
山森从地上起来,往前凑了凑,一手撑在墙面上,正巧按在挂图下发的小日历上,山森瞄了几眼,日历上画满了圈圈,开业日、新品日、商家新品日、省协会交流会……所有的都和工作有关,只有一个,上面花了朵菊花。
而时间,就是今天。
山森突然反应过来,连鞋子都没换就直接朝门外跑去,外面已然下起大雨,短暂的犹豫后,山森还是选择了出门。
期间,手机一直震动,他看了眼是可可,他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曾经找过她麻烦,所谓麻烦,不过就是不断的骚扰她威胁她,他还记得,最后一条信息是说:你怎么进的锦城药香协会的你自己应该清楚,背刺我就躲着不见?老子跟你鱼死网破。
噢,是,他还约了她周五见面,见面干嘛呢,怎么“报复”她呢,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只是心里憋屈得慌,想找人发发火而已。
此刻,山森哪里顾得上她,接通电话骂了几句就又挂了,可对方却又打了过来,挂了又打,打了又挂,山森气不过,接通又是一顿骂,还不等对方说话,他又是一顿输出。
“别惹本大爷……否则我找人弄死你。”
山森随手将手机摔在副驾驶,一路朝山上驶去,上山路崎岖无比,纵是再名贵性能再好的车子也只能停在半山腰,他便弃车步行上山。
走了一会儿,遇到卖雨伞和鲜花的,他准备停下买一把,却发现手机忘记带了,只能作罢。
进了门,径直往前,因为不认识路,绕了好一会的路,山森才找到地儿。
他远远的停下,站在山木身后,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他却那么清晰的看到她耸动的肩膀。
他多想走上前去啊,可他最终还是忍住了,等山木离开后,他才走近,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墓碑上的男人。
地上还有被雨水浇湿未烧完的纸,他蹲下身用两个手指夹起,是一张旧到发黄的纸,一看就有些年头了,一旁还有扔掉的信封壳,看来,这就是秦晓晓和许老七口中的那封信了吧,他将湿漉漉的被烧了一小半的信纸抖了抖,展开,里面除了开头一句木子妹妹你好,以及结尾落款商榷,正文竟然是空白的!
空白的……山森顺手拿起一旁的白菊花,反过来在火堆里翻了翻,里面还有烧坏了的一串柿子模样的桃木把件,山森想了想,终究还是把这把件收了起来,空白的信纸揉了揉,因为湿透了,已经成了碎渣样,将它随手丢在一边,站在墓前发了好一会的呆,他想,母亲会为这种人痛哭流涕吗?
他想不明白。
雨越下越大,眼看着墓园要闭园了,自己又没带手机,怕山木回去找不到他,一心想找的母亲的他也不敢多做停留,匆匆下山,开车踏上回家的路途。
从副驾驶找到手机,看到又不少来自可可的未接来电,他直接将她拉黑,又给山木打去电话。
那边很快就接通了,山森屏住了呼吸,心里酝酿着说辞。那边却明显有些不耐烦的询问,“你不在家你跑哪去了?车子也开走了,是不是又出去鬼混去了?”
“没有,”山森小心翼翼地试探,“你在家啦?那我……马上就回来。”
“怎么?又没钱花了?”
“我有事找您。”山森犹豫了一下,“妈,我有事找您,我想……我们聊聊吧。”
“整什么……”
“妈!”山森怕被拒绝,有些着急的打断他,“在家等我吧,我还没吃饭,我给你做番茄龙利鱼。好哦我挂了哦我还在开车呢。”
怕挨训,山森快速的说完话就挂断了电话。
在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想,如果自己多给母亲一点关心,她是不是会早点对一段年久不堪的感情释怀呢,她没有花一年又一年的时间和商家去争去斗,或许他真的就可以像那些普通的小孩一样,可以享受普通的童年生活,享受源源不断的母爱了。不,或许不是这样,他不应该让母亲对一段恨释怀的,说教别人原谅一个人是多不道德的事啊,既然母亲恨商家,他理所当然应当站在她的那一边,替她把所受的屈辱全都争回来,这样,母亲就会喜欢自己,多关心关心自己了……
两个对立的想法从脑海中不断冒出,不断的折磨着他,让山森不由得焦灼起来,他不停的踩着油门。
许是雨太过大,许是内心太过焦灼,又许是心里那一点点对母爱的期待,让他分了神,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撞上了路边的护栏,车子翻了一翻,倒停在护栏边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