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念怔愣地盯着屏幕,指尖用力到发白。
她眨了下眼，轻敲屏幕，一行字删删减减,又在[发送]键那里踌躇良久。
【啊，不好意思,我最近都挺忙的。】
来来回回看了好多遍,苏念念咬着唇,点了发送。
手机像是炸弹一般灼烫手心，她不敢再看,神经质一样将其匆乱地丢在一旁。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
苏念念心如擂鼓，做足了心理准备拿过手机，看到来电人是楚宁。
她松口气，起身下床，声音极哑：“喂。”
“你这是刚醒啊？”楚宁一听就听出来了,难以置信道：“苏丫丫,你不要和我说,你拒绝我小舅舅，就是为了睡觉？！”
苏念念默了会：“如果是呢？”
楚宁吸了口气，“那你就是渣女本渣！你这一只脚都迈进成功大门了,现在又反悔？”
“也不算。”苏念念走到洗手间，看着镜中脸色昏黄的自己,扯了扯唇，“只是我突然觉得，不太合适。”
这剧情一百八十度翻转,楚宁一时也不知道该站那边,顿了半天,憋出一句：“你真嫌弃我小舅舅年纪大,情商低啊？”
她有些慌：“那你早点和他讲清楚，我小舅舅很轴的，你不说清楚，他就一根筋。”
苏念念低垂着眼，“知道了。”
“唉。”楚宁叹口气，还想挽回什么，有点语无伦次：“苏丫丫，我再说一句，我小舅舅虽然年纪是比你大了一点，但真的是极品了，你错过了他，以后指不定真没有更好的……”
“我知道。”苏念念淡声打断，沉默片刻，低低道：“但他值得更好的。”
楚宁没再多说，长叹一口气：“那需要我和他转达吗？”
“我找机会亲自说。”
-
难得的休息日，生物钟使然，裴言卿依旧醒得很早。
连日的疲惫没有因为短暂的睡眠而缓解，裴言卿仰着头，按压着眉骨，另一只手摸过手机，点亮屏幕。
视线在微信消息上逡巡一圈，凝在那只名叫snn的猫咪头像上。
并没有消息显示。
裴言卿眸色变沉，指尖下滑刷新页面。
但无论刷新几遍，甚至重连网络，还是没有。
他紧紧抿着唇，又看了眼时间，六点半。
昨晚他是十点半回的消息，
说不定，没看到呢。
裴言卿阖上眼睛，沉沉压下所有情绪。
晨练过后，裴言卿来到厨房，正要做几片吐司，目光扫过冰箱里的小蛋糕。
楚宁说苏念念最喜欢的就是这家的蛋糕。
“苏丫丫其实就一天生公主命，很多时候比我还讲究。”楚宁一边说着，一边将价格四位数，巴掌大的小蛋糕放进框里，“就这家的蛋糕，要不是怕胖，她一次能面不改色地吃四个。”
“一般男人还真养不起她，小舅舅，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不要被她的外表所蒙蔽。”
裴言卿回神，看着冰箱里静静躺着的白天鹅形状的小蛋糕，精致到每根羽毛都纤毫毕现，但小到两口可以吃完。
仿若艺术品般，作为食物仿佛都是焚琴煮鹤。
但这又怎么样呢。
他低垂下眼。
公主当然都要最好的，只要她愿意要。
简单吃过早饭后，裴言卿坐回书房，目光凝在最新的学术期刊上，却发现自己连集中心神也做不到。
这几乎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他目光凝在旁边一眼就能看到的手机屏幕上，又看了眼时间。
还是没有消息。
他指尖摩挲着指骨，干脆合上书，目光一动不动盯着屏幕，不停刷新着消息。
直到门铃声响起，一声一声，不急不缓。
裴言卿倏地抬眸，平静眉眼骤然掀起波澜，他抬步走向门关，不假思索地打开了门。
“苏……”话到口边，骤然咽下。
裴言卿看着面前笑颜如花的女人，眼神一点点凝固，回归冷淡。
阮白笑看着他，“怎么，不欢迎我？”
裴言卿淡淡道：“不知道阮小姐找我有什么事？”
“老爷子告诉你地址的？”
“是的。”阮白笑盈盈点头，往里看了一眼：“不请我进去坐坐？”
裴言卿身形未动，面无表情道:“不太合适。”
阮白笑意微凝，握着包的手死死捏紧：“我今天来，有话要说。”
裴言卿蹙了下眉，没说话。
“有关苏老师的。”阮白目光紧紧凝在裴言卿身上，“你没有兴趣了解一下吗？”
-
“这家中餐厅据说味道不错。”阮白扬眉，指了指招牌。
裴言卿家就在附院附近，这家就在医院周围。
他漫不经心地抬眸看了眼牌匾，目光顿住。
这正是苏念念和楚宁提出让他打假证明的那家饭店。
骤然想起小姑娘蹩脚的撒娇方式，裴言卿无声扬唇，垂眼挡住眸中笑意。
两人找了位置坐下。
阮白看着菜单，状似不经意问:“三哥哥刚刚想到什么，这么开心？”
裴言卿低头滑动着手机，看着依旧静悄悄的消息界面，烦躁地按灭屏幕，淡声道：“想我想见的人。”
阮白手中动作一顿，脸上硬撑出的一丝笑意尽数消散：“是苏老师吗？”
裴言卿未言，状似默认。
阮白一把放下菜单，笔顺着桌子滚到了地上，她轻嗤，语气似淬着冰：“你终于愿意承认了？”
“嗯。”裴言卿坦然回视，“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也是借着这次机会，和你说清楚。”
阮白脸色黑沉，指甲甚至快渗进了肉里:“所以你打算怎么和裴爷爷说？”
“你觉得裴爷爷可能会同意吗？”
裴言卿抿了口茶：“等她愿意，我会和爷爷坦白。”
“至于其他的，就不劳你操心了。”
阮白笑了，嘲讽一声：“愿意？”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阮白抱臂，抬高下巴：“苏念念初中起，就有喜欢的男孩子。”
她强调：“喜欢到人尽皆知。”
裴言卿倏地抬眼。
阮白状似沉吟，上下打量了眼裴言卿，“苏念念喜欢的类型，就是长得好，脑子好，和她初中喜欢的男孩子一样。而这些你都刚好符合，小姑娘找到点新鲜感。”
“但说不定很快就要腻了。”
裴言卿眸色冰冷，“说完了吗？”
“不信？”阮白轻笑了声，“那个男孩子姓林，苏老师连学舞，也是为了他。”
裴言卿握住茶杯的手骤紧，他闭了闭眼，仔细回忆半晌，默念三个字：“林书成？”
“你怎么知道？”阮白瞪眼。
他没有回答，语气极淡：“所以呢。”
阮白一耸肩，“所以你要搞清楚，人小姑娘有自己喜欢了七八年的白月光。”
“现在林书成正到处找苏念念，或许一见面，误会说开了，顺理成章就在一起了。”
裴言卿冷冷看过去，眸色几经变换，又回归平静，他扯了扯唇：“那时候的感情，能当什么真？”
话毕，他目光投向突然亮起的屏幕，看清内容后，猛然沉下脸色。
阮白正要说话，看到裴言卿垂首看手机，修长指骨紧紧绷起，一向沉静的眉眼满是阴翳。
几秒后，裴言卿站起身，自上而下扫她一眼：“如果你只是和我说这个，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我的话也已经带到，饭也不必吃了，再会。”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步伐失去了一贯的从容，仿佛极力压抑某种情绪。
失态了。
阮白直直盯着男人的背影，眸中晦暗不明。
她绝不相信，她能输给那样一个小丫头。
就算她得不到人。
但苏念念这样的也绝不该有资格。
-
苏念念开始正常地上学，放学，周末继续去教裴恬跳舞。
裴恬依旧捧着脸问她和裴言卿的进展。
但苏念念再也没有勇气说这个话题，每每含糊带过后，教完舞立马就逃之夭夭。
直到裴恬挎着脸问她，“姐姐，你是不是变心了？呜呜呜。”
“没有。”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苏念念回答。
“那你怎么不努力了？”
苏念念张了张唇，发现说不出话来。
她低垂下眼：“再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给她点时间，断得干脆点。
就这样平静过了两周。
苏念念还会时不时盯着和裴言卿的聊天框出神。
那天，裴言卿依旧回了她，很简单一句话：【最近很忙，那就过段时间。/微笑】
苏念念捂住脸，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抵挡他任何一丝温柔。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外表清傲如霜雪，内里温柔如暖阳。
而就这样一个天之骄子，知道她的过去，又给予她最大的尊重，包容她所有的任性。
到现在，她甚至连说清楚的勇气也没有。
怎么能，怎么能有人舍得，推开他。
她好不容易快要捂化的冷月，怎么可以不是她的。
苏念念努力让自己忙起来，所有的空闲时间拿来练舞，又报了好几项比赛。
似乎用这样的忙碌，可以麻痹自己的神经——
是不是可以再拖一会。
这周末正要开始国芭选拔赛。
选拔地点就在a舞，汇集了全省的舞院的优质生，选拔出后再入围国家选拔。
这个比赛她几年前就报过名，入围国赛不难，但由于国际名额太少，最后都止步于国奖。
今年她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又报了次名。
而楚·咸鱼·宁大彻大悟，面对这样含金量高的比赛，她没再躺平，也报了名。
比赛当天。
楚宁抱着臂，和她共同站在后台等待。
她状似不经意说一句：“哦，忘了和你说了。”
“嗯？”苏念念低头试着舞鞋。八壹中文網
“我妈来了。”
苏念念：“哦，这不挺好的吗？我哥本来也要来，但今天有课。”
“还有我小舅舅。”
苏念念猛得抬头。
楚宁吐了吐舌头，“我说我刚想起来，你信吗？”
我信你个鬼。
苏念念沉沉呼出口气，手指不自主蜷缩起来。
半晌，她低声道：“那我就今天说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