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木雕花桌后,云锦斓一边执笔批着公文,一边慢慢说道:“你说皇上易容下了一趟江南?”
翁汝舟被流放的第七日,他接到朝廷的命令,动身前往苏州彻查贪污一案,至于朝堂发生了何事,圣上何时离身,他一概不知。
罗瑜坐在对面的圈椅上,颔首:“是,你猜我去接应皇上的时候,还遇到了谁?”
云锦斓笑说:“你还跟我卖关子?”
罗瑜道:“翁汝舟。”
对面,云锦斓脸上的笑意顿时一滞。
他缓缓敛起笑,只听罗瑜继续道:“我看见了翁汝舟,和皇上一起。”
“后来她阴差阳错坠下船舫,尸体被捞回,已经泡得发肿,认不出原来的面容。”
云锦斓的神情越来越不对。
翁汝舟,尸体,发肿?
对面的罗瑜没听见云锦斓说话,以为他是因为继妹的死亡而悲痛不已,一时忘记言语,便急忙出声相劝:
“你别太难过,毕竟翁汝舟不是你的亲妹妹,终归是后母的女儿,算不上什么情分的。”
不得不说,世子不愧是世子,在滔天的权势富贵滋养下,这人情世故可谓是半点不通啊。
云锦斓搁下笔。
他素来聪敏,罗瑜不过寥寥几句,已经让他将事情猜出大概。
据官差所言,翁汝舟在流放途中死于雪崩,尸身难寻,而她却出现在江南,自然是以死遁的方式,逃出了流放的队伍,奔去了江南。
并且在江南的时期,她遇上了皇上。
那个冬日,云锦斓恰巧在苏州办案,接到翁汝舟死于雪崩的消息时,只觉得五雷轰顶。
却未想过,这个继妹竟然就在江南。
苏州同属于江南区域,他们离得这样近,却不知彼此的距离。
云锦斓抬手揉眉,借着这个动作遮挡眼底的浅淡笑意,声音隐隐带着悲伤的情绪,
“我素来看重她,却未想过她葬身江底,十余年的情分,怎能不难过?”
罗瑜心中只觉得云锦斓果然良善!
就单论他的镇国公府,即使同父异母的兄弟之间都是暗流涌动,钩心斗角,巴不得对方早点死,更遑论异父异母的继兄继妹了。
罗瑜正要安慰,窗外却忽然传来一道尖叫:“啊!你在干什么!不能用茶水浇花!”
罗瑜和云锦斓同时向窗外望出去,只见到挂满簇簇春花的花架。
翁汝舟站在花架后,没想到眼前的婢女这么激动,她提着茶壶,有些不知所措,“可是我已经浇了。”
方才她来找哥哥,这个婢女拦着她,说贵客来临,主子正在会客,赶着她走。
翁汝舟见不到云锦斓,想隔着窗户瞧一瞧,又被婢女推搡到一边,要她等着主子会客完才见他。
翁汝舟左等右等,实在无聊,见盆里的春花开得正好,于是去屋子里拿了壶茶,浇了些水。
不巧正好让婢女碰见了,当即斥责了一通,“这花可贵了,一株十金!”
“公子盼了那么久才盼到它开花,你倒好,直接浇了茶水,把花养死了赔得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