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克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晚上收到一则噩耗,以至于他在电话另一端沉默了许久之后,又忍不住问了对方一句,“你确定没搞错,霍格那家伙想自杀?”
“我确定。”
露西对此深信不疑,“刚才在咖啡店的时候,他打算当着我的面给自己的脑袋上来一枪。”
“可是,为什么?他最近又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
乔克百思不得其解。
按理说霍格成为了渔舟俱乐部的成员,再过不久他就能顶替秘书长的位置成为高阶议会的成员,那意味着他的生活将重新回到巅峰,即使在福斯特家族最鼎盛的时期,他们也没能掌握过这样的权力。
他完全想不明白霍格有什么理由会想到自杀。
“霍格先生的情况恰恰相反,他的精神状态看起来积极向上,和常见抑郁症患者并不相同,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他坚信自己是替身使者,他认为自己能将整个世界的时间停下2秒,当他对着自己开枪时,他的替身就会发动能力,让他避开子弹。”
经过了长时间的沟通交流之后,露西已经大致摸清了霍格的替身和能力,按照对方的描述,他替身的形象是一個穿着风衣戴着面具的人,但他现在还处于初学者的阶段,还无法熟练地运用自己的替身。
“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乔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以前倒是偶然在一次喝醉了的时候听说过霍格小时候的梦想其实是成为一名灵能力者,原因是他觉得电视里的那些救助者很拉风,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引起人们的追捧和尖叫,可长大后他意识到对于福斯特家族来说,救助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见到任何六星和候补者们以外的救助者们,而且他还了解到,那些人大多只是看起来光鲜,背地里不知干过多少龌龊的勾当。
难不成霍格病到了要去完成他童年梦想的程度?
“不知道,不过他的描述听起来和灵能力者有些类似,只是会有类似于‘恶灵’的形象出现在他的身边。”
当这些话从福斯特现任掌权者嘴巴里说出来的时候,露西就明白对方已经病入膏肓了。
尤其是她观察到当霍格谈论起这些时,表情如常,情绪没有任何起伏,就像是在谈论一件很普通的事,这反映了他内心对于自己是替身使者这件事深信不疑。
“以前也出现过类似的案例,之前我遇到过一个幻想自己拥有飞行能力的病人,是统一科技的员工。”
“露西,你知道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你只需要告诉我治好他需要多久,我们不能推荐一个疯疯癫癫的人成为高阶议会的成员。”
“我的意思是,你们需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露西说道,“在我刚才提到的病例之中,那个公司职员有天晚上登上了公司楼顶,从上面一跃而下。”
病人主观上并没有自杀的念头,他只是被压抑了太久,突发奇想地登上了天台,想要发动能力像鸟儿般在夜空中盘旋一圈,然后再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继续工作。
只是他终究没能回去,当露西赶到时,执法者们已经封锁了现场,由于场面过于惨不忍睹,他们已经将尸体散落的部分用布盖了起来。
“一般来说,他幻想出的能力越强,就越容易走向自我毁灭,更糟糕的是他们通常根本意识不到那是在自杀。”
仅仅“将整个世界的时间停止2秒”的概念,就足够让露西想到几十种危险的行为,这个能力可要比飞行可怕得多。
“你的意思是我需要派个人24小时盯着他?”
“为了确保安全,我会先把他带到我的医院,不过这倒也不失为我们了解他内心真实想法的契机。”
在刚才的谈话中,她还意识到当得知了自己也是替身使者之后,霍格变得健谈了许多,如果抛开他曾想用手枪自杀的行为,那应该算得上一场气氛融洽的交流。
“那就麻烦你了露西,钱我已经转到你的账上了。”
“知道了。”
露西顿了顿,说道,“我欠了你一个人情,所以我会尽量治好他。”
挂断电话,她在卫生间的镜子前面驻足了许久,拿出简易化妆包为自己补了妆,从现在开始,她也必须要成为一名替身使者,这是接近霍格的唯一方式,如果网上缺少替身使者的信息,那就由她来弥补这些空白。
“你回来了。”
见她从卫生间里出来,霍格便又热情地开口说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替身呢,你的替身是什么样的,又有什么能力?”
“关于这一点……”
露西故意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我的替身能力是在天上飞行,不过这个城市到处都是灵能力研究机构的人,你要不要跟我回去一趟,我可以在那里向你演示。”
她早就想好了说辞,并做好了相应的计划。
等霍格到了她那里,她就用下了迷药的水先让霍格好好地睡上一觉,等他醒来之后,再视情况用镇静剂让他慢慢接受真相。
这是一个痛苦的过程。
绝大多数病人都无法接受他们从一个无所不能的能力者变回普通人的过程,因此哪怕他们心中已经隐隐意识到了哪一边才是现实,却始终不愿意接受。
但是霍格一言不合就要拔枪自尽的做法让她不得不加快了整个治疗过程。
“没问题,我晚上正好有空。”
霍格满口答应了下来,这是他第一次抛开现实的身份与人交流,这样的感觉很陌生,也很愉快,而他正好也想从对方那里了解到更多关于替身使者的事。
比如,这个城市还没有其他的替身使者。
又或者是操纵替身的诀窍。
“那就再好不过了。”
露西整了整衣服,“我来叫车?”
“不用,我的车库里还有一辆悬浮车,平时没怎么用过。”
“那就麻烦你了。”
露西点了点头。
大约十分钟,悬浮车便停靠在了医院楼下,这里是专治心理疾病的医院,里面并没有义体修复或者植入类的科室,为了不在环境上对患者造成压力,建筑的装修风格更贴近于普通的事务所,至少单从外面看不出这是一家医院。
露西凭借自己优秀的专业能力,在第一区赚到了第一桶金。
第一区可能是联合政府境内心理疾病发生频率最高的城市,据不完全的调研报告显示,公司里大约三分之二的员工都或多或少有着焦虑、抑郁等倾向,过量的工作以及激烈的竞争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但她并不讨厌第一区的生活方式。
正是这种压力无处不在的生活,才为他们提供了大量赚钱的机会。
她很清楚这个城市并不像人们想象中那么太平,就好比现在,医院附近的街区又传来了警笛声,最近敢于挑战暴恐机动队的犯罪分子似乎越来越多了。
“露西医生!”
她刚从车上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便从医院第一楼等候区的椅子上坐了起来,他神情激动地迎向了两人,“莪已经等了好久了。”
男人身上还穿着工作时的西装,看起来是工作途中溜出来的。
“奥尔曼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天没有预约。”
露西作为医院里最著名的心理医生,自然不会做出让自己的病人久等的行为,每次心理咨询她都会和患者提前确认好时间。
她并不喜欢患者不请自来,尤其还是在这种时候。
而且,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叫做奥尔曼的病人在一周前就已经痊愈了。
他的症状和之前那个幻想自己会飞的公司人有些类似,第一次见面时,奥尔曼先生曾坚定地认为他的手能变成铁块,甚至还能随时变换成各种工具和武器,接诊的三个小时时间里,她大半时间都是在倾听奥尔曼为自己设定的能力,以及潜藏在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在后续为期一个月的治疗时间里,她帮助奥尔曼回到了现实,帮助他接受了真实的自己。
实际上他们都是普通人。
尽管心存幻想,但在现实世界里绝不可能凭空把手变成枪,然后一枪打爆烦人上司的脑袋。
露西不得不感叹最近这类病人越来越多了,就连霍格-福斯特这样的大人物都不例外。
“我知道,但这次的事情有些紧急。”
奥尔曼似乎正处于极度焦虑的状态,比起上一次见面时,他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头发乱糟糟的,胡子看起来也好久没刮过了。
“我现在还有些事要处理,等之后有时间了再聊。”
“可是露西医生你说过,那些都是我的幻想,我的手不可能真的变出一把枪来。”见露西要走,奥尔曼忽然间激动地提高了音量,“你还说如果我讨厌我的上司,完全可以用幻想出来的能力干掉他!”
对此,露西并不否认。
患者们总是需要发泄的途径,如果在他们想象中的世界里能够通过干掉某人来让他们释放压力的话,这未尝不是一种解决途径。
“可是,他真的被干掉了。”
奥尔曼忽然笑了,笑容狰狞得有些吓人,“他的脑袋爆开了,白花花的东西撒得到处都是。”
而露西也终于看清了一直藏在他袖子里的右手。
奥尔曼的手掌不见了,他的小臂最前端诡异地连接着一把消音手枪。
外边的警笛声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一起传来的还有装甲悬浮车的轰响,它们来到了这片街区,停在了医院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