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云岫从宫内回来,已是入夜时分,听得底下人来报,说是沈大夫那头没什么动静,便也不去扰她清静,只身进了书房。
烛光里,月归送来的那幅画被铺平搁在桌案上,五芒星图纹,泛着异样的诡异。
事实上,薄云岫早就派人去盯关傲天,可这人好像没什么不一样,还是如往常一般肆意妄为,唯有出现在医馆街对面时,才会表现出一副凝神静气的模样。
据说,那模样很是诡异,嘴巴一张一合,声音很轻。
&"我回来了?&"薄云岫深吸一口气,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关傲天回来便也罢了,怕只怕不止关傲天一人回来。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如今这世上,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早已不在人世。
在先帝时,便已被挫骨扬灰。
揉着眉心,薄云岫只觉得头疼,关傲天让人把这东西送去医馆,交给沈木兮,到底是什么用意?还有那一句&"我回来了&"究竟说的是谁?
那个被挫骨扬灰之人?
&"沈大夫!&"门外一声喊,薄云岫当即直起身。
想了想,赶紧揽过手边的公文折子。又紧赶着捏起笔架上的笔,假装一本正经的处理公务。然则笔尖未能蘸墨,耳朵倒是竖得高高的,生怕漏了外头的动静。
&"他在里面吗?&"沈木兮问。
黍离颔首,&"是,王爷正在处理公务,沈大夫,您有事?&"
&"要紧的公务?&"沈木兮皱眉,若是他忙,不打扰也罢。
黍离笑了笑,&"自然是要紧的公务,王爷素来矜矜业业,从不敢耽搁朝政,沈大夫您也晓得,皇上不理朝政,是以这社稷安危自然而然的落在了王爷一人的肩上。王爷夙兴夜寐,岂敢懈怠!&"
&"既是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他了!&"沈木兮抬步就走。
薄云岫恨不能把这房门给掰下来,不关门,许是就能自己进来了吧?奈何这黍离蠢得跟猪一样,此前不是交代过,于这离王府内,沈木兮百无禁忌?!
&"沈大夫!&"黍离喊道。
薄云岫搁下笔杆子,屏气凝神。
&"王爷此前交代过,若是您有什么事,可直接进去找他,不必通传,您既然来了,还是进去瞧瞧吧,若是误了什么事。王爷怪罪下来,卑职吃罪不起!&"黍离俯首。
心头一松,薄云岫默默的拿回笔杆子,还好……没那么蠢。八壹中文網
门开的时候,薄云岫正专心致志的批折子。
&"我……&"沈木兮想着,有求于人是不是先行个礼,好歹表示一下尊重?
行了礼,沈木兮深吸一口气绷直了身子,见着薄云岫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不由的心生悔意。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她治病救人,他身负天下。
天底下没有谁,一定要帮谁的。
&"罢了!&"沈木兮掉头就走。
&"来都来了,有什么不敢说的?&"薄云岫搁下笔,&"你似乎并不是这般。容易退缩之人。&"
换做旁人,沈木兮自然不会退缩,可他是薄云岫,不管是七年前还是七年后,始终高高在上的薄云岫。
&"我想再去一趟胭脂楼。&"沈木兮站在原地看他,&"但是月归肯定不会答应,是以我觉得……&"
&"什么时候去?&"他问。
许是他应承得太爽快,沈木兮愕然仲怔,&"嗯?&"
&"什么时候?&"薄云岫又重复了一遍。
沈木兮确定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旋即开口道,&"自然是越早越好,芍药至今没有出现,经过胭脂楼的时候,我也未曾见到芍药的踪迹!&"
&"去换身衣裳。&"薄云岫合上手中的公文,&"走吧!&"
&"你不是很忙?&"之前黍离说,薄云岫公务一堆,抽不开身,如今怎么有空?
他凉凉的瞥她一眼,&"到底去不去?&"
&"去去去!&"自然是要去的,沈木兮掉头就走。
薄云岫如释重负的松口气,疾声道,&"黍离!&"
黍离一愣,紧赶着跑进屋。
待沈木兮换好衣裳,薄云岫早早的等在了后院的马车里,&"还不上来。&"
所幸这胭脂楼也不是头一回去,一回生二回熟,这种事总归是需要谈经验的。
&"此番进去,不许像上次那样!&"薄云岫叮嘱,&"不许与那些女子太过熟络,找到芍药之后问几句便罢,及早抽身。&"沈木兮点点头,&"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薄云岫继续道,&"老妈子见过咱们,势必不会陌生,上次牡丹之事,必定有所惊动。暗卫一直都盯着胭脂楼,但是自从牡丹出事,这胭脂楼便什么动静都没了,做的寻常生意。&"
&"所以,没有错漏之处?&"沈木兮明白他的意思。
&"唯一的错漏就是牡丹,不过牡丹一死,就算是彻底摆平了这缺口。&"薄云岫深吸一口气,&"不少达官贵人进出这胭脂楼,可都没有出现异常,是以此事只能暂且中止,只能盯着罢了!&"
看得出来,沈木兮颇为担心芍药的情况。
&"当初牡丹来了一趟,其后便遭遇不测,我担心芍药也会……&"沈木兮垂下眉眼,苦涩的干笑两声,&"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许是如此吧!&"
&"大夫当久了,不是更该看明白生死之事吗?&"薄云岫微微挪了一下身子,稍稍靠近些许。
车轱辘猛地碾着石块,车身赫然一晃。
沈木兮猛地身子僵直,腰间莫名多了一条胳膊,掌心正搭在腰肢上,滚烫的温度,灼得她浑身如火烧一般难受,&"薄云岫,你的手在干什么?&"
&"车子……不稳。&"某人喉间滚动,&"安全第一!&"
&"我看最不安全的就是你!&"她猛地扭头看他,目光冷冽,&"挪开!&"
&"王爷!&"黍离在外头喊。
不容沈木兮开口,薄云岫直接托起她的后腰,将她推至车门,&"走吧!别耽搁。&"
&"沈大夫,你的脸怎么红了?&"黍离诧异的问。
沈木兮愕然,&"有、有吗?&"
&"有!&"黍离煞有其事的点头。
刹那间,薄云岫一声闷哼,面色微变。
&"王爷,您怎么了?&"黍离皱眉,这两人怎么怪怪的?
薄云岫微微绷直了身子,&"废话太多。滚!&"
黍离慌忙行礼,赶紧退到一旁,眼角余光稍稍一瞥,竟是瞧见沈大夫的手悄无声息的,从王爷的腰间挪开??沈大夫方才在作甚?
作甚?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他不是想搂腰吗?
她便让他晓得,腰疼是什么滋味。
&"哟,二位爷,你们来了,楼上请,楼上请!&"老妈子兴奋的招呼着,&"姑娘们,快来好好伺候二位爷。&"
龟公在前面领路,竟还是早前来过的那间雅阁,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趁着姑娘们还没来,龟公去端酒,薄云岫黑着脸盯着她,&"不许喝酒,听见没有?&"
这口吻就跟叮嘱三岁的孩子,不许喝酒,会蛀牙一般,明明是好意,却带着几分威胁。
沈木兮翻个白眼,未有理睬。
&"你敢喝酒,本王便独自带你回问柳山庄。&"薄云岫冷笑,眼睛里带着别样的意味。
沈木兮眉心微蹙,许是今夜的烛光太耀眼,衬得这副好皮囊如同带了钩子一般,只消瞧上几眼,便觉得满心里都是毛茸茸的猫爪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挠着。
所幸这还没喝酒,若真的喝了酒,怕是要成了昔年那副光景吧?
&"想什么?&"
沈木兮猛地回过神,&"哦,没!&"
&"你每次说谎的时候,都会捏食指。&"薄云岫浅呷一口清茶,不去看她满脸的尴尬。
快速松开手,沈木兮抿唇,这习惯是她打小便养成的,是以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没能改掉。容貌可改,皮相能换,然而这习惯却是刻在骨子里的,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心头砰砰乱跳,沈木兮只觉得这屋子里热得很,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她下意识的捂着脸。
唉,好烫!
姑娘们鱼贯而入,瞧着都不似上次的模样,统共五个,一个弹琴一个唱曲,剩下三个,一个陪沈木兮,一个陪薄云岫,另一个专司斟酒。
屋子里酒香四溢,红罗帐暖,春意暖融。
沈木兮正寻思着该怎么开口,薄云岫却是抢先一步,&"胭脂楼如今便是这般货色,虽说都是新雏,却也未见风情,令人乏味得很!&"
刹那间,屋内的姑娘面面相觑。她们几个在胭脂楼里虽然是新人,但容貌姣好,身段婀娜,怎么着也不至于没有风情。
&"让你们妈妈进来。&"薄云岫面无表情的放下手中杯盏,力道有些重,杯盏瞬时裂开一道缝,有酒水快速从杯底缓缓渗出。
见状,女子们面露慌张,旋即出去找老妈子。
须臾,护院紧跟着老妈子进门,显然是觉得薄云岫在找茬。
&"胭脂楼开门做生意,便是如此待客的?&"薄云岫晃荡着手中的酒壶,&"一壶十年春,哼。着了多少好料?打量着我闻不出来?&"
沈木兮不说话,静静的瞧着这位&"老江湖&"发飙,开启一本正经的胡说之路。
老妈子冷笑,&"这位客官打从一进来便开始找茬,如今又胡言乱语什么?&"
&"胡言乱语?&"薄云岫冷哼,&"你自己尝尝味便晓得,是不是护眼。&"
刹那间寒风起,酒壶被一股暗劲猛地推出,老妈子第一反应是伸手去抱,当即将酒壶抱了个满怀,脊背上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好功夫!
这一屋子的护院能顶什么用?
连人家什么时候出手都不知道,显然是遇见了高手。
沈木兮看得一愣一愣,默默的瞅着自个的掌心半晌,再瞧着薄云岫半掖在袖子下的手,就这么轻轻一挥,酒壶就飞出去了?
太不可思议,不过她委实看得真真的。
这风尘中人,对于那些手段自然是再熟悉不过,闻上一闻便是八九不离十,饶是有些无色无味的,时日久了也能察觉酒味儿不对。
舌尖咂摸着,老妈子瞬时变了脸色,狠狠剜了一眼身边的龟公。
龟公岂敢吱声,骤见老妈子这般神色,怕是自个拿错了酒。
&"怎么,现在知道我不是在胡说了?&"薄云岫拍案而起,桌子刹那间四分五裂。
沈木兮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幸得薄云岫一把将她拎起,谁知正好拎在她肩头,俨然如拎小鸡一般,愈发显得薄云岫力拔千钧!
罢了,柔弱便柔弱吧,沈木兮赶紧推开他,捋了捋衣裳,温文尔雅的躬身作揖,&"不好意思,让诸位见笑了!抱歉!&"
&"这位公子客气了,着实是咱们处事不周。&"老妈子让护院退下,&"不知两位要如何赔偿?&"
&"让芍药过来!&"薄云岫捋着衣袖上的褶子,周身寒气凛冽,&"不然我让你这胭脂楼,打今晚起,就滚出东都城!&"
老妈子面色瞬白,紧赶着便退了下去。
屋子里安静下来,沈木兮皱眉,&"酒没问题。&"
&"那就变成有问题!&"薄云岫冷着脸,&"这点伎俩都不懂,还敢往这儿闯?以你这愣头青的姿势,来这儿只能是送人头,且看着吧!&"
沈木兮撇撇嘴,小声的嘀咕,&"你是玩手段的,同我自然不一样。&"
薄云岫想了想,俯下身子压着嗓子问,&"若与你玩手段,如何?&"
她一愣,&"什么?&"
&"罢了!&"薄云岫直起身,这招不管用。
芍药到底还是来了,左不过此番却是面容消瘦,眼下乌青浓重。情况不是太好。
&"芍药姑娘?&"沈木兮诧异,&"你怎么成了这样?&"
芍药低低的咳嗽两声,&"这几日染了风寒,所以面容憔悴未能见人罢了!&"
&"我同你把把脉!&"沈木兮伸手。
芍药却快速将手腕缩紧了衣袖里,&"把什么脉?你都把牡丹治死了,打量着还要治死我吗?&"
&"对不起,牡丹的事,我始料未及,若是早知道会这样,我一定会早早的留住她,不会让她离开医馆。&"沈木兮俯首,&"你身子不大舒服,让我为你瞧瞧,兴许……&"
&"不用看了。&"芍药冷眼盯着她,视线幽幽的落在薄云岫身上。&"老妈子知道这是离王殿下,左不过胭脂楼有个规矩,不管客人是什么身份,进了这门就当是寻常人,那些身外名一律不提。你们第一次来,老妈子就知道,但是你们在试她,她也在试你们。&"
薄云岫原是要开口,见着沈木兮面色焦灼,便闭了嘴,由着她先吐为快。
&"那个婴孩的骨骸,是引子。&"沈木兮呼吸微促,&"好恶毒的东西,只是那孩子……&"
&"是个成型的胎儿,从牡丹肚子剖出来的。&"芍药低头一笑,眸光带着几分诡异,&"都是因为那些臭男人,始乱终弃,一开始说得极好,什么功成名就便许你从良。最后呢?花前月下不假,功成名就之后,只剩下厌弃。孩子被挖出来的时候,就做了特殊的处理,成了你现在看到的样子。&"
沈木兮倒吸一口冷气,&"挖出来?&"
&"你以为呢?&"芍药轻叹,&"挖出来,才能更疼,更心存怨恨,这样的婴孩带着母体留存的怨,成为最好的引子。做最摄人的蛊。子与母,母与子,从此两相羁绊,再也不能分开!&"
&"那牡丹为什么会突然……&"沈木兮忙问。
芍药眼睛里有血往外涌,惊得沈木兮慌忙起身,几欲上前,却被薄云岫一把拽住,&"别过去!&"
&"他们……用孩子来要挟,我帮着牡丹偷回了尸骸,可是……&"芍药一张嘴,黑血不断的往外涌,面上满是血泪蜿蜒,&"我知道的就这么多,牡丹累了,想离开,我、我也想,可是我知道,我们没机会了!试问世间薄幸郎,如何销得美人恩?!&"
沈木兮仿佛想到了什么,&"那关傲天呢?&"
芍药身子后仰,怦然倒地。
&"松开!&"沈木兮狠狠推开薄云岫,疯似的冲上去,快速跪倒在芍药跟前,她不敢碰芍药。
芍药身子剧颤,双目怒睁,如同当日的牡丹一般,脖子奋力的往上仰,双手死死挠着脖颈,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沈木兮伏在芍药的耳畔说了句话,芍药猛地拽住她的衣裳。仿佛是费尽了全身气力,狠狠点了一下头,&"是、是你……&"
刹那间嗓子里的血就跟翻滚的热水,&"咕咚&"、&"咕咚&"全涌了出来。
薄云岫眼疾手快,面色黢黑的拽开沈木兮,将她死命摁在自己的怀里,&"别看!&"
她的指尖死死揪着他的衣裳,发出压抑的低吼,&"为什么要杀人?谁的命不是命,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杀人就是杀人,还需要理由吗?&"薄云岫抱紧了她。
外头响起了尖锐的叫声,&"杀人了!快来人啊,杀人了!他们杀人了!&"
沈木兮噙着泪从他怀里挣出,瞧着地上满身是血的芍药,和牡丹一般,死不瞑目。不知道芍药为什么会出现在胭脂楼,许是和牡丹一样,有过情伤,于是为人所控。但是牡丹后悔了,芍药却是抱着必死之心!
&"把他们送官究办!&"老妈子厉喝。
薄云岫勃然大怒,&"谁敢!&"
&"不是他们杀的!&"人群中,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谁说的?&"老妈子怒问。
四下陡然安静下来,但见关傲天优雅闲适的依着栏杆,似笑非笑的瞧着屋子里的场景,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说的!&"
关傲天歪歪扭扭的靠着栏杆,幽然吐出一口气,&"这女子的死相和当初的牡丹姑娘差不多,当初的凶手也已寻得差不多,连猫窟都被连根拔了,案子算是结了大半。你们现在说他们杀人,不知要置府尹大人于何地呢?&"
众人面面相觑,这事儿当初传遍了整个东都城,委实算是半结。虽然没有抓住幕后元凶,但是能这般杀人于无形的,岂会出现在此处,任由他人缉拿?!
&"我关傲天说的话,你们不信?&"关傲天直起身,&"要不要我请我爹来作证?&"
关家有个厉害的关太后撑腰,谁敢轻易得罪?看客们自然有多远走多远,免得一不留神被这小霸王牵累其中。老妈子有些气不过,却也不敢明着来,&"关公子,您又没有亲眼看到,为何……这般偏帮?&"
&"实话实说而已。&"关傲天皱眉,&"你觉得本公子有必要撒谎吗?&"
&"不敢!&"老妈子赶紧行了礼,嘱咐底下人去报官,不再提及要拿人送官之事。
但见关傲天一步一顿的走到沈木兮跟前,瞧着这个依着薄云岫怀抱,眼眶发红,面色发白的女子,眸中忽然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像极了!&"
沈木兮一愣,不解的仰望薄云岫一眼。
&"你不是关傲天!&"薄云岫眯起危险的眸,就如同老母鸡护着小鸡仔一般,用宽大袍子袖,快速将沈木兮护在怀中,若是关傲天再敢靠近,他可不能保证,会不会给关傲天一巴掌。让他变成十足十的傻子。
&"怎么不是?&"关傲天幽然轻叹,&"我是关傲天,只不过呢……涅槃的滋味不好受吧?&"
那一刻,薄云岫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身子骇然一僵,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沈木兮挪开薄云岫的手,面色惨白的盯着关傲天,&"你说什么?&"
&"这眼睛,没变,是这样的!&"关傲天笑得有些酸涩,&"是这样的,真像啊!我能摸一摸你的眼睛吗?就摸一下,一下就好。&"
&"妄想!&"薄云岫冷戾,&"关傲天!&"
眼一闭,关傲天忽然像一滩烂泥般倒在地上。惊得一旁的小厮瞬时尖叫起来,&"公子公子?来人,快,公子晕倒了!快找大夫!&"
沈木兮哪敢往上凑,什么眼睛?什么摸一摸?什么像不像?
最让她心惊胆战的是,关傲天说的那两个字--涅槃?!
为什么他会知道?!
那不是涅槃,只是在地狱蜕了一层皮,回到人世间的过程。
今夜的胭脂楼,算是彻底热闹了。
关傲天被人抬走,待府尹赶到后,薄云岫交代了两句,便带着心神恍惚的沈木兮回离王府。
这是沈木兮第一次毫无反抗,像个木头人一般倚在他怀里,她不说话不挣扎,身子冷得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薄云岫抱着她。连跑带奔的,又怕颠着她,冲进了问夏阁。
黍离在后头跟着,看着薄云岫像是疯了一般,抱着沈木兮在花廊里足足饶了两圈才找到路,最后抱着人在院子里来回的跑。
&"王爷!&"黍离扑通跪地,吓得脸都白了,&"王爷,沈大夫只是吓着了!王爷,您醒醒,王爷!&"
他不担心沈木兮,他担心王爷,怕王爷又会变成以前那样。
薄云岫低眉望着怀里的人,许是察觉这不是幻影,终是安静下来。静默着坐在了栏杆处,将沈木兮紧紧的抱在膝上坐着,胳膊勒得生紧,&"莫怕,我陪你!&"
沈木兮仰头看他,却只能看到他光洁的下颚。
&"疼!&"她吃痛。
他快把她勒死了,力道这般沉重。
不过也是这疼,让沈木兮醒过神来。
回廊里的宫灯摇晃,落着斑驳的灯影,风过竹林,发出阵阵沙沙声。
四目相对,薄云岫冷不丁低头,在她的额头亲了亲,&"还好吗?&"
&"还、还好!&"沈木兮推开他,&"我没事。&"
&"陪我一会,好、好不好?&"他说得很轻。
沈木兮皱眉,她很清楚的感觉到,来自于薄云岫的惊颤,让她莫名的想起了薄钰,似乎是遭受过巨大的精神刺激,以至于在心里某个角落,凝了一片暗影。
这应该就是心病!
神使鬼差的,沈木兮竟应了声,&"好!&"他不知,她心里也有暗处,那便是他。
可他的心病,又是为了什么呢?
夜色渐沉,风越吹越凉。
灯影重叠,暗影蛰伏。
胭脂楼后院内,老妈子冷笑两声,&"此事不是说好了吗?那小贱蹄子,穆中州极有可能已经告诉了她所有的真相,若是留下来,恐怕迟早为祸患!&"
&"阁主突然反悔了,你有什么办法,我又有什么办法?&"这显然是洛南琛的声音,&"穆中州那老狐狸,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当年能脱逃,如今就能诈死,横竖那尸身消失了,说不定就蛰伏在何处!&"
老妈子咬牙切齿,&"你别忘了,穆中州的背后还有十殿阎罗,那帮子不省心的小妮子,也是祸害!&"
&"同出一门,若是现在相伤,只能两败俱伤,谁都落不得好!等阁主拿到了想要的,再动手灭了他们不迟,横竖都是要死的!现在,越闹腾越好,将真相遮过去,就再也没人会继续追查!&"洛南琛缓步走到光亮处,&"你别轻举妄动,否则阁主不会对你客气。&"
四下一片死寂。
洛南琛忽然若有所思的盯着她,&"你和沈木兮是不是有什么过节?我瞧着,好像没那么简单。&"
&"哼!&"老妈子转身便走。
穆中州?
&"你到底是死是活呢?&"洛南琛低声嘀咕,东都城内数处暗哨忽然消失,门人悉数失踪,只剩下一摊血迹,到底是谁干的?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把长生门的暗哨都给端了?
长此下去,怎么得了?
得尽快找到这个人才行,否则一旦东都城内的暗哨被集体端掉,将会坏了整个大局。胭脂楼已经引起离王府的主意,不能再留了……
是夜,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