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1 / 1)

天降白霜,如一床白被覆盖天地。茫茫荒野中,一名少年穿着单衣缓缓的行走在雪地中。落在地上的积雪早已没过他的双膝,他的步伐缓慢,前脚落地后几乎过了三秒才抬起另一条腿,踏出第二步。少年的身后一辆马车疾驰而来,车厢华贵,就连车夫都身着锦衣华服。马车在少年身旁停下,车帘从内掀开,一位中年男人探出头来问道,“那少年,大雪将倾,此地距离下一个镇还相隔百里地,要不要到车上暖暖身子?我送你到下一个镇。”

少年在风雪中依然没有停下脚步,即便他身着的单衣在风雪面前薄如纸片,即便他深陷雪地的双脚早已冻烂,每行一步都会扯掉他的皮肤,可他依然双眼坚定,直视前方。中年男人看到了他怀中抱着的剑。那已经不能被叫做剑。而是一柄破铜烂铁。剑身遍布缺口,是否能用作兵器不敢说,但可以说得上是一柄趁手的铁锯。中年男人仅拉开车帘一阵,便感觉面颊被冷风吹得生疼,见少年没有理会他的意思,立马退回车内,关上车帘。车内暖炉噼啪作响,温暖环绕,中年人立刻恢复红光满面。一名妇人抱着与少年差不多大的孩童,孩童指着车外道,“爹爹,这人是不是痴儿?难道他不怕冷吗?”

中年人看了眼孩童,又看了看外头,虽然隔着车帘,但好像依然能看到外面在风雪中缓缓行走的少年。他叹了口气取下腰间的令牌放进火炉之中,一语不发。马车渐行渐远。少年的眼神依然坚毅,从始至终他没有看过马车一眼。不知又走了多久,少年的身旁突然出现两个人。一男一女,看起来三十多岁,虽然没带兵器,但少年一眼就发现了女人袖中的玄机。“小娃娃,可看到一辆马车经过?”

女的率先说话。少年没有理会,甚至依然没有停下脚步。男的看了一眼少年,又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原来风雪太大,地上马车行驶的痕迹早已被冰雪覆盖,遥望回头路,只剩下少年走过的痕迹,那是少年用冻烂的双脚一步步踏出的血路。女的见少年没有理她,便道,“好你个小娃娃,亏我红姑好声跟你说话,你竟敢拿我当作空气!”

红姑一抬手就准备对少年下杀招,一旁的男人便挥手阻止,道,“没必要对小孩大动干戈,何况就算我们不理他,他也很快就死在这风雪之中了。”

红姑闻言停下了手,道,“那在这大雪覆盖的荒野之中还怎么追啊?!”

男人道,“我观天象,不出半日,暴风雪即将来临,届时走在外面的人都会被埋葬于冰雪之下。”

男人说到这看了一眼还在冰雪中行走的少年后继续说道,“而距离这最近的城镇就需要半日功夫,而且是车程。我猜宋家人绝对是朝那边去了。”

红姑也看了眼还在前行的少年,只是冷笑一声不再继续说话。两人确认了方向,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冰天雪地之中。甚至连脚印都没有留下,可见轻功高绝。临安镇外。白坡驿站。“大人,风雪太大了,马车没法走了。”

车夫道。宋安走下马车,将儿子宋起接下。宋安回头望了望,苍茫的大雪已然令他看不见来时的路,他叹了口气,一旁的妇人看出了宋安的心事,便道,“在担心刚才那个少年吗?”

宋安点头又摇头道:“乱世将至,人人皆如浮萍,自身都已难保,何来能力担忧他人?”

说到这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宋起。此时宋起正围在驿站热炉处烘手,小脸通红。妇人道:“起儿他也不是故意的......”没等妇人说完,宋安就打断道,“此事切莫再提,我们既然已经离开了唐城,就忘掉以前的所有!等风雪停罢,即刻起身!”

妇人看了眼宋起道:“起儿还小,舟车劳顿我怕他身子吃不消。”

宋安怒道:“就是你这么惯着他,他才犯下如此错误!他差点将林家大少爷打成残疾,那是什么人?!那可是林家准备培养成未来继承人的人!你以为林家会放过我们?!”

妇人低着头无话可说,但一旁的宋起却是挺起了腰板道,“爹爹!是他林牛先不把我放在眼里!我打他是应该的!”

宋安道,“你还敢说话!”

抬起手就准备给宋起一记耳光。可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怪笑突然回荡在空中。宋安也是江湖人士,一听这笑声便知晓来人。“来者可是江湖人称青蝙蝠的赵啸?!”

宋安将宋起护在身后道。赵啸人还未出现,但声音却环绕在整个驿站之中,“不愧是好义侠士宋安,只听我笑声便知我姓名。”

宋安道:“赵大侠为何来了却不肯出面见我宋某,而是躲在暗处使些妖功。”

赵啸的怪笑声连绵不绝,其中还伴有他说话的声音道,“谁人不知你宋安的霸山拳法,敢和你正面过招的还没有几个。”

“哦?”

宋安道,“难道赵大侠不是来找我交朋友,而是来寻仇的?”

赵啸道:“你就别装傻了,你宋安确实是个大侠,为人处世没得说,可怪就怪在你教子无方,竟然仗着学了你霸山拳法的两手皮毛,将林家长子四肢打断了五个,活生生是将人打成了人彘!可谓是手段狠毒啊!”

宋安看了眼宋起,再次叹了口气。赵啸接着道:“你宋安知道此事,却依然没有将儿子宋起交出来认罪,而是带着家人逃跑,什么好义侠士!在我等眼中看来不过是个虚名罢了!”

宋安哑口无言,他虽知此事最明事理的做法就是将儿子交出,有错就认,但最后还是忍不下心。赵啸又道:“事到如今,你宋安还打算包庇你儿子么?!”

宋安咬牙道:“他毕竟是我儿子,念在他年岁尚小,可否放过他一马?何事让我来承担如何?!”

赵啸道:“你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不配称为侠士!为何当初事情发生的时候你不说这些话,而是举家逃离?!”

赵啸的笑声戛然而止。宋安知道,要出手了!一声怪笑在东边响起,宋安摆好架势,然西边却是一阵疾风掠过,宋安早有准备,一个腾空后翻,一拳击出。然而宋安却感觉这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笑声突然开始在宋安耳畔回荡,宋安扭头一看,一张怪脸出现在宋安身旁!赵啸张嘴一口尖牙令人心生恐惧,眼见着就要咬在宋安脖颈上,然而宋安却不知哪来的力量,身子在半空之中扭转开来,硬是一拳打在赵啸侧腹!赵啸吃痛,借力跃上房梁。宋安一掌击打地面身子一跃而起乘胜追击!然而就在这时一支飞镖从窗外射入房中,直击宋安面门。宋安躲闪不及,只得抬手阻挡,飞镖刺入宋安右臂,倒钩挂中,飞镖末端有一条细丝牵引,一来一回竟硬生生扯下宋安右臂一块肌肉!鲜血飞溅。宋起与妇人齐声叫道:“爹爹!相公!”

宋安半空中摔落而下,砸在地上。房梁上的赵啸看向屋外道:“出手之人可是红姑?你可知我最恨有人插手我之事?!”

“那就死!”

那个死字与飞镖一同扎进赵啸耳中,细丝牵引倒钩一拉,红白浆体被从中带出。赵啸双眼圆瞪,从房梁上摔落,看起来死前都不敢相信红姑会出手杀他。驿站门被打开,一男人背手走进房间。宋安此时已经捂着鲜血淋漓的手笔起身,他没有看赵啸的尸体,而是盯着来人。“没想到林家好大的手笔,竟然能请你出关追杀我。”

宋安忍痛苦笑道。男人衣摆被身后风雪吹动,他缓缓说道,“山人李玄不请自来,今日只办两件事,一是将宋起带去林家,二是取你宋安的项上人头。”

如此狠话从他嘴里吐出竟不过粗茶淡饭下肚,轻而易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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