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天,要变了。
陆言卿知道那个被泊简从清寂楼带来的小馆似乎有着什么惊天的身世以及秘密。
但为了更好的照料泊简,他默许了不知接头到哪方势力的朝宁,带着泊简转移了地方。
而那个上官鹤一在他的治疗下,也早就清醒过来。
而在后面,也不知两人发生了什么,上官鹤一竟然除了每日询问泊简伤势如何之外,与朝宁整日待在一处,不知在密谋些什么。
还有那些在深夜不断从后门戴着斗笠出入的人。
但这与他无关。
陆言卿的目光落在窗外新栽下的梅树,纤细的枝条在寒风中颤颤巍巍。
看着这平静祥和的院子,陆言卿知道,在这周围,有数不清的人守卫在里屋和外头。
许是在忙些什么,朝宁很少有时间来看泊简,但陆言卿所需的药材,他都会有求必应,几日之后便会集齐送来。
其中不乏有一些只供应皇宫的珍贵药材。
虽然不知道朝宁是如何弄到的这些药材,但不可否认,这确实对泊简的病情有不少的帮助。
但若想拔出泊简体内的子蛊,除了找到母蛊的人,杀死那人体内的母蛊外,还有便是以那人心头血加之他配置的药物食用。
他现在无法找到母蛊,只能将子蛊暂时压制,用以银针以及药浴封住了泊简体内暴虐的内力。
子蛊之所以活跃,与泊简动用内力密不可分。
每用一次无疑是在消耗她的生命力。
也得益于泊简之前服用过可以暂缓,封闭经脉和心脉的草药,否则早在第一次子蛊暴乱之时,泊简早就死去,就算不死,也成为了没有武功的残废。
这对于泊简来说,无疑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比起残废,倒还不如死了罢。
陆言卿想,泊简是知道自己身上的子蛊对她的毒害的。
也知道自己救下朝宁的代价会使自己性命垂危。
可她还是做了。
这可真是,令人嫉妒。
若不是他,泊简这般的伤势,就算醒来之后也只会是命不久矣。
也幸好是他。
这天底下,没有他想救,而救不活的人。
江湖盛传,只要还有一口气,就算是白骨,神医也能将其生肉。
因为他确实有这本事,年轻的陆言卿自负矜傲,比不得如今的他这般的圆润。
做完之后一次的施针,陆言卿动作轻柔的为泊简掖好被褥。
泊简醒了。
在听着下面每日汇报泊简情况的,来自下属的消息。
朝宁愣了愣,他兀的站起身,呼吸急促起来。
似乎想要离开这个地方想要去看看泊简,随即,他停住了。
他不该去看她。
他已经被卷入这一片深水之中。
不能再牵连她了,他变得胆怯。
泊简犹如从血水中捞起的场景历历在目。
最终,他目光沉沉的看向朝向泊简那个方位的窗外,轻声吩咐让厨房那边的人做一些病人能吃的吃食。
泊简醒了后,被告知暂时不能动用内力的消息后也只是随意点了点头。
陆言卿看着自从醒了后,连药都不让他喂的泊简,此刻缓慢的喝着那散发着苦涩黝黑的汤药。
“不苦吗?”
“不苦。”
顶多是味道有点冲罢了。
但这些对于泊简来说,微不足道。
这倒是让他准备的蜜饯毫无用处了。
陆言卿微微拢起手心用油纸包起的蜜饯,自己捻了一颗放在嘴里。
注意到泊简的目光,他浅笑道:“来一颗?可甜了。”
泊简知道陆言卿比起以前,格外的嗜甜,对于随身带着蜜饯也是见怪不怪。
但她现在暂时不太想吃蜜饯,便也打算开口拒绝。
在她张嘴的那一刻,陆言卿眼疾手快的将蜜饯投入她口中,冰凉的食指裹着霜糖甜蜜的气息,按压在她的唇齿。
“姐姐,尝尝嘛,可好吃了。”
温软湿润的触感令陆言卿的眸子不由自主的暗了暗,但他的面上依旧如常。
离开了泊简的唇后,他捻着另一颗蜜饯开始吃着。
那原本碰过她的唇的手指,点在陆言卿浅薄的唇上。
他的眼神却是直勾勾的,注视着泊简。
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这一丝念头从泊简脑海划过,但见陆言卿坦然的模样,泊简微微垂下睫羽。
酸甜的蜜饯压下口中苦涩的药味,泊简没过多的去纠结那点不对劲,她开始考虑自己该做些什么去联系小主子。
在她昏迷之前,打听到一些消息,而皇宫一趟,非去不可。
之前还顾及着上官鹤一,而如今听着陆言卿说的,他的伤势已经好转,并似乎另择其主。
虽然上官鹤一替自己挡过一箭,但若是因为他择的主子挡了自己的小主子。
她也会毫不留情的将其杀掉。
泊简思酌。
但在陆言卿的监督下,她只能暂且养伤。
陆言卿,很活泼。
泊简从未想到,自己能用这个词来形容以前的那个矜贵小神医。
为了养病,她得呆在这个小院子里。
陆言卿怕她无聊,总是从外面带些小东西给她。
看着手中的拨浪鼓以及九连环,泊简微微有些失笑。
这人莫不是把她当作小孩来哄?
这个时节是敲枣的时间,润红色的枣子高高挂在高墙大树之上。
阳光并不算烈,泊简被陆言卿从屋内拉出来,看着这人不用轻功,三下五除二,爬上了那高高的大树。
“姐姐!走远点!免得砸到你了!”
攀着粗壮枝干的陆言卿言笑晏晏的把着一只竹竿,一只手灵巧的勾着垂着沉甸甸红枣的枝条。
没过一会,只听噼里啪啦的声响,掉入树底下那陆言卿不知从哪取来的,由竹条编制的箩筐。
还有不少的红枣掉落在地面,折射着太阳的光泽,滚落在泊简的脚边。
“我们音印谷,满山满坡的都是树,小时候皮厚,经常爬到红枣树上敲枣,专挑那些总是不让我玩耍的仆从们路过时敲。”
少年神医跳下红枣树,抖下青灰色的袍子上的灰尘。
“那朱红的枣子敲的那些仆从狼狈极了,不过,当时是畅快了,回去后便被老头子好一顿竹鞭炒肉。”
随着他的走动,满地的红宝石滚动四散。
到处都是枣味的清香。
单手拎着装着满满当当枣子的箩筐,陆言卿欣长的身形微微下弯,从怀中取出用帕子包裹好的枣糕。
“这红枣待我清洗后送到姐姐房中,阿简姐姐不若尝尝我昨日提前做的枣糕。”
陆言卿的声调朝气蓬勃,日光像是揉碎了一般散落在他的眸子中。
完全让人,无法抗拒。
泊简用指尖碾碎了一点送入口中,虽面质粗糙,但胜在口味独特。
她的眸子轻弯,看着期待瞧着她的陆言卿,道:“很好吃。”
“那,阿简姐姐,我也想尝尝。”
捧着手帕的陆言卿眼巴巴的眨眼,道:“我腾不出手,就麻烦阿简姐姐喂我好了。”
他的视线落到泊简还沾着枣糕碎片气息的指尖,笑的纯良无害。
“不必麻烦。”
泊简摇了摇头,单手领走了陆言卿手中的箩筐。
她虽没有了内力,但身体素质依然还是从前,陆言卿敲了这么长时间的枣,也该休息休息。
“我去把枣送到后厨,你歇一会。”
看着泊简离去的背影,被按在石椅上坐着的陆言卿恶狠狠的咬了口枣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