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将信将疑的吴昊保证,傅龙一定会来。
吴昊哼笑一声,回去往皮沙发上一躺。
皮沙发算是对它雅称,不过是一张沙发,却像是身经百战的战士,掉的皮是它荣誉的勋章,露出
的弹簧是经历枪林弹雨的血肉。算了,也别净说些漂亮话,实诚一点,说它破烂得可以入土为安
比较贴切。
萧枣思考着吴勇说的那番话,但表面上仍是云淡风轻,丝毫不觉自己已经进入狼窝,还很是反客
为主地走到沙发旁边席地而坐。
“别嫌地方破。”吴昊开句玩笑。
“不嫌,反正待不久。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回家,等我妈报警了更好玩吗?”
“放心,很快,等傅龙来。”
她仍不知武豪帮和斧头帮在那次之后又结了什么梁子,萧枣谨慎地试探:“你要打架直接找他不
就行了吗,把我逮着多此一举。”
“找他?”吴昊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其他弟兄也跟着笑,“找了他你知道怎么着吗?你知道
怎么着吗?”
萧枣心想,还能怎么着?不就是你们打不过,又不甘心被打呗。
“他妈的憨龟竟然说洗手不干了,不打了!”
她还真没想到,她还真不知道!萧枣惊讶地问:“他亲口说的?”
矮个子也气愤插话:“何止?私下找他兄弟都一个二个避着!当我们上赶的啊?”
萧枣也不知道小龙女什么时候竟然金盆洗手了:“那不打还不行了吗?非要打架,你当打麻将
呢,三缺一非他来不可?你就当他怂不跟你打,不行吗?”
“□□妈的!把老子的人打了老子找他算账算错了?说不打就跑了,我他妈凭什么让人打了还让
人跑!你女人家家懂什么?!他毛病他!鬼的个不打,简直欠揍!他不打,好啊,今天那他就挨
打。”
萧枣简直对这帮人的神逻辑惊得哑口无言,这意思是你打我一下我要打回来,打不回来一定要跟
在你屁股后头。还是幼稚园的小朋友吗?吴昊你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长个心眼,也不想想这么
多年为什么一直是斧头帮独霸一方,武豪帮只能算是个混的吗?
不过萧枣并没有给自己找不痛快,这里都是他们的人,嘴贱也不该现在嘴贱。
“你又被我抓到了,你还不承认你爱我……”段小姐躺在陈玄奘怀里,虚弱地说着临终语。
萧枣已经听到有人忍耐不住抽泣的呜咽声了,她看到好几个男孩安静地留下了眼泪,连方才还很
激动的吴昊和矮个子,都看得专注。
她细细扫视这栋废弃的烂尾楼,如果要撒谎去小便,他们大概会以防万一带她去二楼的某个房间
小便,即使她撒谎大便,也不可能从二楼跳下去然后逃跑,毕竟从这么高的楼跳下去会不会骨折
不说,就算不折也会麻得一时半会跑不起来,那么那些还在一楼的混混轻易就能将她再次抓获,
再次抓获可不像第一次抓住还放任她的手脚。所以如果要逃,那就一定要抓住唯一一次的机会,
跑了再也别让他们抓住。
闭上眼回忆当时被蒙住双眼时走过的路,萧枣猜测进来的那道门是在右后方向,但那个门太远
了,可能还没跑出门就在这栋楼内被逮着。那只有从窗户口跨出去,可从哪个窗口逃跑是个问
题。她有些后悔坐下之前没能好好观察两边窗户外的景象,只有闭眼回忆刚刚走的那段路,希望
能模拟出这一片的平面图。
萧枣再次睁眼,悄无声息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布局。无意中注意到离她最近的吴勇。
从下仰视看过去,不能完全看清他的眉眼,但看得出来,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为剧情所动,反
而神色如常,好像完全没看懂电影的剧情,好像他以为最后段小姐和陈玄奘在一起了,陈玄奘没
有剃发为僧,而是和段小姐幸福地过着小日子。
萧枣忍不住问:“你说的你对妹妹做的那些,是开玩笑的吗?”
“哪些话?”
当然是你对傅龙他们说的那些肮脏话。不过萧枣没回答而是说:“就算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她也
是你妹,不该做什么事情你应该心里清楚。”
“可我喜欢她。”
平日里萧枣巧舌如簧,颜皮之厚,如今却被吴勇的一句实话给噎了。
吴勇突然蹲下来,冲萧枣笑:“不可以吗?”
“……你不管她怎么想吗?”
“她讨厌我呀。不过没事,我喜欢她就够了。”
“你知不知道被讨厌的人喜欢很……会让她难受?”
“你想说很恶心?我知道呀,”吴勇人中又长又深,笑起来的时候连着上唇的形状像一只面容
诡异的猴子,“所以我用这种方式惩罚她呀。”
“闭嘴!”旁边一人一巴掌拍在吴勇头上,“正看到关键的地方吵什么吵!”
人的一生会遇见形形色色许多人,他们或嚣张或内敛,有像魏澜一样彬彬有礼,也有像傅龙这样
幼稚又莽撞,像林芷萱那样唯我独尊的也有,像陆无珍那样凡事不闻不问的也有,但像吴勇这样
根本异于常人,恶趣味的人,萧枣在现实生活中头一次见。
段小姐死了,被孙猴拍得灰飞烟灭。
不知道谁哭着说了一句:“紫霞死了。”
紫霞是谁?串电影了?
吴昊流下眼泪,鼻涕也挂着,不找纸巾直接用袖子擦掉:“想要用余生爱一个人,却只有一点点
时间!只有那么一点时间眼前的人就要消失,那种不想死求求你不要让我死的绝望心里,真的让
人难受!假如我要走了,一定一定要在看一眼我最爱的人!”
这句话逻辑不通,但很让萧枣惊讶这些五大三粗的混混竟然对生离死别有莫大的感触,虽然也不
知道这些屁大点小孩能对生离死别有多少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