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那个老萧她好像回来了。
他小声嘟囔着：“回来了。”
“你说什么？”
“我说你这个时候理我，平时咋都摆起一张臭脸？”
“我平时？没有啊。现在理你是因为在吃饭的嘛。”
还说没有？！可傅龙担心再跟她纠缠那个话题恐怕得发生二次战争，便问：“吃饭跟聊天什么关
系？”
“吃饭和刚吃完饭的这段时间里一部分血液会供给给胃部。”
“所以呢？”
“所以脑子会动的慢些。”
“……”
“这个时间我才舍得用来和你聊天。”
对这个说法傅龙嗤之以鼻：“嚯哟，有这么讲究迈？我咋觉得我吃饭脑袋还动得快些嘞。”
“因为你是猪，猪只有吃饭才动脑筋。”
怎么就没一句好听的话！
“你才是猪！”
“哦，你不是猪，”萧枣冷笑，回敬道，“你是猪，猪的。”
傅龙气得跺脚，说难得跟你这女娃儿聊天，一天除了洗刷他还会干什么！在你眼里怎么又是猪又
是屎啊，什么好事都不会做了吗！跟你讲那么多也没什么用！小眼睛那事你客观吗？除了先说别
人有问题还会说什么？能先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吗，一上来就讨伐……
小龙女那张猪肝色中毒脸和皱成了水饺的丹凤眼让她有些想笑，降了他两军果然就沉不住气开始
叽里呱啦地说话。萧枣看见那些字眼分解成了偏旁部首，有的甚至变成了拼音从小龙女的嘴里咕
噜噜地向外冒，为什么要说是“冒”呢？因为它们就像金鱼吐出的泡泡一样向上飘去，萧枣用耳
朵去抓抓不住，用眼睛去捉，可那些偏旁和拼音已经拼凑不成一句话了。她凝凝神，小龙女怎么
跟变脸似的，忽而红了脸的关公战长沙，忽而黑起脸来张飞叫喳喳，他怎么那么激动？可能是他
生气了吧。
也说不定是她有点醉了吧。
怎么行，区区啤酒，说出去让人笑话。萧枣没顾对面那位的慷慨陈词，心想圆周率是多少来着，
将将就就背到后十五位，她抓抓脑袋，又不放心地把地上的桌上的啤酒总毫升数和总价清算一
遍。虽然是简单的算数题，但好歹能保证她没醉，还是清醒的。
抬头看他。与一年前的那张稚气的脸不同，现在这张脸跟着身子一起抽条了，颧骨和下颌骨越发
明显，眉骨与鼻梁多了的那些棱角为他增添了与其痞气大相径庭的成熟。小龙女什么时候把乱七
八糟的彩毛和杂毛给剃掉的？干干净净的寸头果真最适合他，顺眼多了。
多不错的一个小伙子啊。要是不打架就好了。
人笨，但安安分分的好歹能混个高中；可这小子偏落拓不羁爱自由。如果打架被记过被开除，别
怪她当初没有提醒过。
被他打的人因为什么被打，被打成什么样了，与她无关。但如果小龙女因此被开除了的话……
其实也与她无关。
可小龙女怎么舍得走？斧头帮又怎么舍得小龙女走呢？小龙女生怕她这鸠占他鹊巢，名不正言不
顺地上位，夺走了他在斧头帮的独霸地位。别，千万别担心。她才懒得去帮小龙女擦屁股，到时
候该遣散遣散该道别道别。
但是，如果。如果小龙女真走了。萧枣想，老班不会又给她安排个同桌吧。大概不会了，如果安
排了，她也拒绝掉比较好。毕竟像萧枣和傅龙这两朵奇葩相撞还能相互忍受最终达到平衡协调的
状态，实属不易，不好意思再去祸害别人的。
说起来，是不是还有一首歌没给小龙女唱来着？
“傅龙小傻逼，身后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24678。”
“……血缘关系的，啊？”呱呱不停的人终于被打断。
“两只老傅，两只老傅跑得快，跑得快……”
“你在爪子哦？”
“一只没有……啊？唱歌啊，给你作的词。”
“我是说，你个舅子没听我讲话嗦。”
被戳穿的萧枣举起啤酒，要和傅龙碰杯。
“喝个屁！卧……槽！讲了半天结果你听都没听！”
“抱歉，我刚刚注意力不集中，你刚刚讲的话都……再讲一遍呗。”
傅龙在崩溃的边缘：“不讲！”
“哦。”萧枣自己喝了口酒。
傅龙气得想用桌上的签签戳她个千疮百孔！“……你不晓得多求几次吗？一般人都会多求几次
吧。”
萧枣敷衍说：“那请再讲一遍。”
“讲铲铲！更不想跟你这两个扯了，鬼火冒！”
“你看看你，假打。”
“我！”傅龙搞不明白老萧为什么这么久没有怼他功力不减反增，气人技术更上一层楼，倒是他
太久没练退步了。
萧枣这次认真地道歉：“抱歉，你说吧，我听着。”
“你不是想晓得我为啥子打吴强吗？”
“吴强？”
“就是小眼睛。”
“哦，那个。”
“就是那个，那个混球。他不混球我能打他吗，我告诉你就是他把我告到局里头进去之前我都要
先把他给收拾了。”傅龙狠狠地捏着酒罐，动作不大但萧枣注意到易拉罐已有些变形。后面那桌
人更是从头到尾就尖着耳朵听，偶尔假装互相吆喝聊点不走心的话题。但当傅老大一说起这个，
后面集体沉默了。他继续说，“他爸家暴他后妈，他家暴他妹，就是他后妈和她前夫的女儿，没
有血缘关系妹妹。”
有些话，傅龙之前没有跟萧枣说一定有不愿意说出的理由，而那些肮脏的字眼不堪的画面下/流
的形容，现在和以后也不会跟她说。因为那些难以启齿的部分实在没必要再让更多人知道了。另
外，像老萧这样的女孩，虽与文静温柔不沾边，但好歹也是个普通家庭出生的姑娘，生活接触到
的圈子都是干干净净的，没必要知道也不应该知道那些猥/琐的东西。
但是老萧竟然自己把那几个字说出来：“是不是，还有x/骚扰？”
傅龙面露难堪，另外一桌的小斧头们也肃然无声。其实关于吴强到底欺负他妹到哪种程度，傅龙
并不能知道细节，只能从兄弟那里听说有可能的最坏结果。更别想从吴强那张贱嘴里撬出东西，
这个神经病就算被揍得趴在地上求饶，也会在你放过他的那一刻开始叫嚣：他就是把他妹怎么怎
么样了，你又能拿他怎么样？他还这么小，又没有杀/人，就算是杀/人也最多是蹲几年。更何况
只是……
只是？只是？傅龙要不是看吴强恶心至极，简直想找几个人把他给猥/亵了。
吴强嘴巴上那么说，谁也不知道他做到什么程度。他妹也不可能把什么都说出来。
见傅龙不应声，萧枣猜到一二，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妹，”傅龙偏头，朝一个小斧头的方向扬扬下巴，“他同桌。”
“妹妹一定很无助吧。”
“呵，是撒。家都不敢回。她妈也是个没用的。”
“为什么不报/警？”
“呵，老萧，如果是……”傅龙酝酿了下，并没有说出那个你字，“就说一般人吧，会报警吗？
到底他妹被怎么欺负这个其实我不知道，但是你说家里打个小孩，就算不是亲生的，多正常的事
儿啊，你说谁管他家鸟事，管得到吗？管到他妹成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