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北华太子和公主被请回驿站。
一路上,气氛比死了人还沉重。
蓝玉珠神经兮兮,满头冷汗,宫人怎么安抚都不管事。一进房间,她迫不及待抓紧兄长的手。
“哥哥!地牢有死人、有死人……”
蓝晏华皱眉,玉儿以前没这么胆小啊?
他轻拍着女子脊背:“没事玉儿,牢里有人受罚是正常的。”
“不是。”蓝玉珠使劲摇头,“不、那不是一般的死人……”
“她穿粉衣裳,人还活着,却被好多人说成死的……”
她语无伦次,没说两句,就埋到哥哥怀里发抖。
蓝晏华一阵头疼,点了她穴道:“别怕啊。谁吓唬你,回去让母后收拾他们。”
“好了玉儿,没事了。”
他安抚了好半天。
“嗯……”蓝玉珠喝了好几口茶,意识回笼,这才说清来龙去脉。
几天前,她和哥哥分开,被扔到不同的地牢里。她虽然害怕,但知道父母会来赎人,也不至于精神崩溃。
天气寒冷、物质缺乏她都勉强能忍,但最让她害怕的,还是不远处关着的人。
那是个女的,每天软软地趴在地上,天黑时只能看见黑影,不知道的以为是条狗。
她身体溃烂,经常有老鼠、蛆虫从她身上爬过。
只有那件衣服,依稀能看出是粉色的。
听狱卒说,那个女子叫谢霄雪,曾经被称为神医,“冰雪聪明、心地善良”。
但连犯了四五种罪,罪不容诛,现在每天都要被喂药、被狗咬,还要伺候地牢内所有人,没几天就老态龙钟、看着比谢予音老几十岁。
从前,谢霄雪自认为冰清玉洁。
就算给病人诊病,也要保证自己干干净净的。
她从没想到自己会脏成这样,连在牢狱里,都要被人嫌弃肮脏、恶心。
“吱呀”一声,牢门打开。
听到声音,谢霄雪终于恢复了丝神智,灰白的瞳仁直盯狱卒。
她气若游丝,挤出几个字。
“父亲,哥哥,我知道错了,你们救救我吧……”
“我是被陷害的,被谢予音害……”
不管来的是谁,她都叫他们父亲,或者是哥哥。偶尔还骂两句谢予音。
她知道风清时快死了,于是拼命活着,准备熬到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她就有机会出去了!
狱卒看着她颧骨突出的脸。
突然啐了一口。
“呸!”
“现在还想着那哥哥呢?要我是你哥哥,非得揍死你这丧门星。”
唾沫飞到谢霄雪脸上,她脸色一灰。
她才不是丧门星,这三个字是谢予音的……
可……
她嗓子干涩,说一句话都很费劲。
狱卒没理她,反而找了个略懂医术的“大夫”,装模作样地给她把脉。
谢霄雪有点疑惑,是要给她治病,然后放她出去了吗?
这也不像啊。
下一瞬间。
谢霄雪睁着眼,意识清晰地听“大夫”说——
“没鼻息了,拉出去吧。”
谢霄雪:??
没鼻息?
可她还活着啊。这人是瞎子吗?
那人冷冷道:“殿下说过,她一死要立刻烧掉,不能让她有逃的机会。正好现在她死了,动手吧。”
谢霄雪浑浊的眼睛,猛然睁大。
她要的是名正言顺被放出去,而不是当成死人,被烧死!
这庸医!
她咽下喉咙中的血,嘶声道:
“庸医,我……”
“终于没气了,每天看着这女的,累死老子了!”
狱卒立刻大声说话,盖过了谢霄雪的声音。
他的大嗓门全地牢都能听到:“叫她多活两个月,都算殿下仁慈了!”
谢霄雪嘴唇一动:“我没死——”
“叫她误诊殿下,活该!”
谢霄雪:“我……”
“风清时还说咱们能随便玩她,我呸吧,就她这副尊荣,我看着都想吐!还玩?青楼姑娘不比她强多了?也就风清时喜欢。”
谢霄雪每说一句话,就有人高谈阔论,掩盖她的声音。好像她真的没气了一样。
她尝试提高音量,但哪能吵得过狱卒?
没多久,谢霄雪就没力气了,瘫软在地上,艰难地倒着气。
终于,另一个狱卒开口说话:“诶,你们也别认定她死了啊,不如问问她嘛。”
“她要是能说出话,咱们就给人家请个大夫。咱们又不是禽兽。也没她这么恶心,人活着就把人说死了。”
说完后,他假模假样看着粉衣女子:“喂,你觉得自己还有救没?”
谢霄雪:“……”
她早就筋疲力尽了,根本没力气说话。
手指、脚趾都被狱卒砍掉,也没法靠写字表达。
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死死盯着这群人,像条沙滩上的死鱼。
狱卒半天没等到回复,嗨了一声。
“你看吧!我就说她没气了。她不也没反对吗?”
“既然她本人都没意见,那就拉出去烧掉吧。殿下说过,要亲眼看她变成灰!”
“是!”
全程,所有人冷眼旁观,没有谁说她活着。
谢霄雪拼命挣扎,被一个手刀砍晕:“别乱动!”
狱卒拖起她,像拖着头待宰的动物。
这场景有点可笑,但没人敢笑。
空气异常阴冷。
噼里啪啦的火声后,谢霄雪只剩下一把灰。
这些灰,一部分被拿去回禀殿下,另一部分被扔掉,混进泥土中任人踩踏。
狱卒冷冷地扫了眼众囚犯。
“都看见了吧,是她自己病逝的,和我可没关系!”
“是是是,是病逝的!”其他人点头如小鸡啄米,“她早就该死了。”
不久后新帝登基,很可能大赦天下,谁惦记个罪犯?
就算凌迟,都和他们没关系。
谢霄雪和风清时,一个被砍头,一个被确认“病逝”后烧死,也不知道谁更惨些。
蓝玉珠目睹了整个过程,冷汗出了一身。
见过死人,没见过把活人说死的,母后也给活人灌过毒药,可从没让自己看见过啊!
那惨叫太吓人,蓝玉珠夜不能寐,连做了好几天噩梦。
直到今天被接出来,她精神才好些。
她紧抓着哥哥的衣襟。
“哥哥,宸王是不是故意的啊?故意让我看见她死,警告我们别打人?”
蓝晏华沉吟片刻:“应该不是。他以前被谢霄雪误诊过,就小肚鸡肠要报复回去。和咱们没关系。”
“没事的,她和宸王夫妇有私怨,自作孽不可活,你别怕啊。”
蓝玉珠颤抖地点点头。
她闭上眼。
那双血淋淋的眼睛还印在脑海,好像一直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