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星光被人流冲散之后,再也没有找到张新革和白娃,王星光只好漫无目的随着人流朝西城走去,不知不觉出了城门,看见城墙上贴着告示,凑近了,得知是咸阳招兵的告示,王星光这才想起来,张新革表哥也在咸阳,他们会不会去找表哥了,于是,王星光便走进帐篷,帐篷外已有四十多个人报了名,在此等候,王星光索性也报了名字,这时候,带头的长官进了帐篷,点了一下表册上的人名,只有43个。长官嘴里嘟囔着:“怎么会这么少,五十人都凑不够了。”
“差不多就行了,就这样吧,不早了”身旁的随从随身附和道。“还能咋着,那都准备上车吧”长官向这群新兵说道。“给我们带到哪里?”
人群里有人问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随从不耐烦地说道。“还能哪里,咸阳呗。”
“都饿着肚子呢,能不能先安排一顿饭,填饱肚子在走。”
有人提议,倒是引起了一群人的赞同。“是啊,是啊,不是为了吃饭,谁会来当兵。”
人群里有人抱怨。“想得美,还没有打仗,都想着吃,真成饿死鬼了。”
军官朝人群瞅了一眼。“不吃饭可是走不动啊,长官!”
“哪那么多废话,准备上车。”
长官不耐烦了。无奈,大家只有跟在长官后边,朝一辆破旧的军用卡车走去,王星光随着这群新兵一同上了车,一路向西北开去。夜幕降临,不宽的土路随着车灯来回晃动,人群挤在卡车车厢里左右游荡,王星光和大家一样,原本饥饿的肚子开始咕噜噜只响,王星光不停地咽吐沫也无济于事,只有汽车的灯光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晃动,四下一片漆黑。站在车筐里的新兵,随着汽车来回颠簸,东倒西歪,站也站不稳,突然,一个急刹车,大家一下子全压在车筐上,有人喊叫:“挤住人了,”车熄火了,等车再发动起来,却也原地不动。那个带头的长官,从驾驶室内下来,站在下边喊:“车轮陷坑里了,都下来,准备推车”。车上的人没有一个动弹的,大家都在等待,谁也不愿下车,长官急了,指着骂道:“老子的话,没有听见吗,再不下来,我开枪了哦!”
说到这,有几个人跳下了车,夜黑车高,刚一跳下去,就有一个人站不起来了,王星光见状,顺着车厢,爬了下来,还有些人磨磨蹭蹭,长官生气了,抽下腰间皮带,朝车厢上抽去,全车人推推搡搡,不情愿地都下了车,围着车厢推了起来,人多力量大,车一下子从坑里窜出来,有人顺势抢倒在地,还绊倒了几个人,半天没有起来,汽车再次发动,可是还是动弹不了,长官急坏了,命令道:“大家排成两队,随我步行。”
听了这话,人群开始躁动,“饿了一天了,走不动。”
“我腿崴住了,走不了”“天黑路不平,怎么走”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安静!安静!军人就得听从指挥,少他妈废话,开始列队。”
长官叫嚣着,可是,根本没有人理会,反对的声音更大了。“我们不去了,准备回家。”
“有谁回西安的,一块”长官听到这,气急败坏,掏出手枪,朝天空鸣了两响,于是,新兵更加气愤,一团骚乱,大家推搡着准备逃跑,居然有人拾石头扔了过去,只听得一声枪响,新兵中有人应声倒下,大伙见状,顺手抓起石头,灰土洒了过去,场面一片混乱,趁着夜色,大家四下逃散。带头的长官被灰尘眯住了眼睛,胡乱地朝天上放了几枪,王星光见势不妙,顺着路边的提堰跳了下去,朝着树林深处跑去,接着又听见几声枪响伴着哀叫声,王星光顾不了那么多,使出了吃奶的劲,拼命地往北边跑,越跑越远,渐渐地听不到声音了,王星光放慢脚步,回头看了看,没有发现人追,这才停下来,背靠着一棵树,喘着大气,胸膛里像似擂鼓一般,咚咚的跳个不停。突然听到一阵响声,王星光拔腿就跑,等再也跑不动了,他才发现原来是地上风吹树叶的声音,再次回头,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阵阵凉风,掠着树叶,沙沙作响,王星光不知道跑出了多远,但他料定再也不会有人追上来,拍了拍胸膛,咽了口吐沫,蹲下身子,坐在地上,敞开衣衫,任凉风吹拂,想想刚才的经历,王星光害怕极了,摸摸地上,软软的一片,他便躺了下来,将衣衫搭在肚脐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第二天不明,王星光被冻醒了,睁开眼,树林一片雾色,身上的衣服也都湿润了,他站了起来,抖了抖衣服上的露水,披在了肩上,四下里看了看,想找点吃的,可是啥也没有,林子大得很,王星光不知道该从哪边才能走出去,想到他是从南边跑过来的,于是他顺着朝北方向一直走下去。七月末,地里翻了新土,光秃秃一片,肚子开始辘辘作响,王星光想找到有人家的地方,出了林子,沿着田地翻过一道一道土岭,一直向北,干枯的土地,找不到一点水,就连树叶也看不见了,他饥渴难耐,越走越慢,遇到土沟,他就蹲下来,滑下去,就这样一步拖着一步在黄土岭上挣命。荒土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茫茫的沟壑,看不到人家,炙烤的土地,热气扑面,两天没有进食的王星光走不动了,口干舌燥,嘴唇开裂,渗出血来。他舔了舔,咸淡可口,禁不住吸舐一下,鲜血直流,看着滴在胳膊上的血滴,王星光急欲想哭,在老家,他哪里受过这般苦,好出门不如赖在家,他有点后悔了,即便现在回去,可也归路难寻,想到这,干涩的眼睛流出了泪水,王星光仰起头,看了火毒的阳光,只觉得一阵眩晕,瞬间便倒下了。